待漓擎岚走了进来,便朝着漓擎澈施了一礼,唤了一声,“大哥。”,随后又对花凉柒笑道,“太子妃也在啊。”
漓擎澈提唇付之一笑,看不出一点冷意,“四弟怎么来了?”
漓擎岚回笑道,“今日在朝堂之上未见大哥,听说大哥染了风寒,眼下又看到太子妃在此,看来是真的了。”
漓擎澈眉头微微一挑,“哦?看来你是不信?”
“臣弟怎敢不信,特来探望大哥,看到大哥没什么事,臣弟也就放心了,不过这脸色未免也太苍白了,可要多加注意。”
花凉柒听着漓擎岚的声音,似乎很熟悉,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和昨晚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很像。
漓擎岚随后走到漓擎澈的身前,又笑道,“大哥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身体素来强壮,怎么一场风寒就让您的脸色如此难看?”
漓擎岚这是在质疑,也越发引起了花凉柒的怀疑。
漓擎澈目光深然的笑了笑,“征战沙场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许久不感风寒,身子或许有些受不住。”
漓擎岚的唇角闪过一秒的阴冷,下一秒便是笑得越发开怀,抬手就拍了漓擎澈的胸膛一下,笑道,“臣弟就说大哥也没这么脆弱,还把父皇担忧得够呛。”
这一巴掌,正正好好的拍在了漓擎澈的伤口上,漓擎澈面容微微一变,牙关咬紧,肩膀开始有些微微颤抖,一定的疼的难忍,漓擎澈没有喊出来,就已经很坚强了。
花凉柒瞧见赶忙起身说道,“四皇子,本宫和太子殿下都是感了风寒的人,别再传染给你了,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
漓擎岚将目光落在花凉柒的身上,含着无尽的坏笑道,“好,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随后漓擎岚冷冷的瞥了漓擎澈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待漓擎岚出了大殿,漓擎澈就赶忙瘫在了软榻上,花凉柒赶忙上前去扶,担忧着,“你没事吧?要不要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漓擎澈摆了摆手,“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花凉柒一时也是气得很,愤道,“四皇子分明就知道你身上有伤,居然还拍打在你的伤口上,真是过分!你告诉我,昨晚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他?”
漓擎澈无力的点了点头。
花凉柒更是生气,“他居然带人刺杀你?他好狠啊!”
漓擎澈眼下已经缓过来了,冷漠道,“他想杀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没什么可稀奇的。”
“可你们却是手足之情啊,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太子之位只有一个,皇帝之位也只有一个,只有我死了,他才有胜算。”
花凉柒此刻能够体会漓擎澈的心情,就像花凉溪当初对她无情冷酷是一样的,有着手足之情,却做着比仇人还要可怕的事情。
花凉柒随后说着,“去床榻上躺着吧,眼下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漓擎澈却是摆了摆手,“本太子想带你去个地方?”
花凉柒顿时疑惑着,“什么地方?偏要现在就去?”
漓擎澈不过多解释,起身就往外面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花凉柒看着漓擎澈摇摇晃晃的身子,赶忙上前去扶,拗不过漓擎澈,只好跟着一起离开。
漓擎澈和花凉柒一前一后的缓缓前行,漓擎澈也不说去哪,花凉柒也不问。
随后,漓擎澈带着花凉柒来到的地方,居然是藏书阁。
花凉柒疑惑的问着,“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漓擎澈缓缓转身,往日的情绪已然消散,代替的,是无尽的严肃,“已经到了。你若不想看,大可选择离开。”
随即,漓擎澈来到养心殿的里角之处,墙壁之处立着一上好桃木而制的书架,书上架琳琅满目的书籍。
只是,今日漓擎澈却不是带花凉柒来赏书的。
漓擎澈缓缓走上前,抬手拿下一本书籍,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书架即刻一分为二裂开。
而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密室。
花凉柒不禁为此一惊,看来这是漓擎澈所设的机关密室。
花凉柒紧随漓擎澈的脚步缓缓入内,扑鼻而来的是极重的檀香味道。
花凉柒好奇的四处张望,这密室四面无墙,但却不觉堵闷。
密室内放着极好的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长桌,长桌之上,整齐有序的摆放着盏盏长明灯,火光暖暖,照得密室通亮。
而密室的正中央,摞起一台面,台面之上架着一磷光闪闪的铠甲,铠甲两边直直的立着一把长枪和一把马刀。
铠甲之上立着一个大大匾额,匾额之上赫然题着四个大字:浩气长存。
花凉柒一时心生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漓擎澈缓缓回身,指着长桌上的长明灯言道,“看到这两排长明灯了吗?它们都是死在本太子手上的魂魄之灯。”
花凉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看着两排桌上的长明灯,怎也有二三十盏,漓擎澈杀了这么多人吗?
漓擎澈随之冷笑,“可是觉得有些惧怕本太子了?”
花凉柒倒没有惧怕,只是略微惊讶。
花凉柒也不解漓擎澈的话,淡淡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漓擎澈解释道,“左边长桌上这十七盏场面灯,是本太子此生征十七场战役。而右边长桌上的这十九盏长明灯,是本太子所残杀的人。”
“所以二皇子为了缅怀他们,才立了这些长明灯吗?”
漓擎澈苦涩一笑,缓缓摇首,“有些人值得本太子缅怀,而有些人,并不值得。本太子特地在寝殿之中造了这无人知晓的密室,每当入眠之前,都会来这密室为这些长明灯添油。每天,都会以匾额之上的那四个大字,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我。”
花凉柒缓缓走上前,端看着右边长桌上的十九盏长明灯,问道,“他们都是宫里的人吗?”
漓擎澈淡然颔首,“是的。其中有十位是本太子不杀他,他就要夺走本太子性命的人。剩下的九位,是本太子被逼无奈残害的无辜性命。”
花凉柒缓缓瞧向漓擎澈,那样淡漠的眼眸里,透着她从未见过的深邃,似乎是自责,似乎也是无奈。
花凉柒沉沉舒了口气,言道,“身为太子也有太子的无奈,对吗?”
漓擎澈又是沉沉颔首,随后抬起一盏长明灯,苦楚一笑,“你看这盏灯,它上面刻着的,是本太子最忠诚的随从的名字。他自幼八岁跟随在本太子身边,与本太子一同习武,他也曾无数次舍命保护过本太子,本太子与他情入兄弟。可到头来,本太子却亲手摘下了他的人头。”
花凉柒不禁为一怔,忙是问道,“为何?”
“直到最后,本太子才知道,他是前朝帝姬的儿子。你说,这样的人,本太子能与他亲近吗?”
“可那不至于杀掉他啊,二皇子大可放他一条生路。”
漓擎澈唇畔泛起连连冷笑,“若能如此,本太子何必还要出手呢?本太子说了,这是被逼无奈所残骸的无辜性命,你想知道其中的故事吗?”
花凉柒缓缓颔首,“想。”
漓擎澈随后放下那盏长明灯,转身坐在长椅之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坐下来吧,让你听听本太子的故事。”
花凉柒随后坐在漓擎澈的身边。
漓擎澈缓缓言道,“那是去年四月十三,父皇深夜通传本太子入太和殿觐见。父皇亲口告诉本太子,本太子的随从陆瀚,是前朝帝姬的儿子,父皇下旨,限本太子三日之内,提头觐见。”
话到此处,青莲明显能够感到晏晟轩内心的悲凉,那声叹气,夹杂着太多身不由己。
漓擎澈甚至能够清晰的记得何年何月,必也是此生极难相忘的。
漓擎澈深深的叹了口气,悲怀道,“那一夜,本太子回到寝殿一夜未眠,本太子无法对陆瀚下手,那是本太子自小到大的朋友,地位和石奎一样。一天、两天、三天,就这样过去了,本太子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取陆瀚的人头,但是本太子却始终无法狠心。直到第三天的夜里,陆瀚却主动来找本太子,本太子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陆瀚那夜对本太子说的话。”
花凉柒好奇着问道,“他对你说什么了?”
晏晟轩一时紧了紧唇角,严肃道,“陆瀚说,其实他早已知道父皇的旨意,他在等本太子摘他的人头。他说,他自小是被人安插在本太子身边的,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为前朝余党所用,可他却始终无法对本太子下手。他说,他一生只有本太子这一个朋友,肝胆相照的情谊不能由此决裂。陆瀚还说,前朝是没有希望推翻大辽东漓江山的,既然他已无望此生,那么也不能辜负了本太子的前程。最后,陆瀚拔剑自刎。”
花凉柒顿时心感纷纷苦涩,“你应该以有这样的朋友为傲。”
漓擎澈不禁冷笑,“他是为本太子而死,本太子还有什么可骄傲的。若是那一夜,本太子不能拿陆瀚的人头前去复命,父皇必是不会再宠爱本太子了。”
“这不能怪你,你也是被逼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