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凌峰带着人马,再次出现在了那个山谷的入口处。高彦这次随行在侧,还有就是,原本作为欧凌峰左先锋的孙威将军,换成了并肩作战的段同将军。
段同望着那个普通的山谷入口,也并没有觉着怎么样,有了一丝的掉以轻心。那不屑的神情很是明显。
欧凌峰用余光看到了段同脸上的神情,却也懒得出声提醒。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出声提醒,可能还要被他嘲笑问,是不是怕了。
欧凌峰摇了摇头。
“哦?”段同望着欧凌峰的动作,“王爷这是怎么了?”
欧凌峰回头挑眉:“没什么——众将士听令!若是在幻境当中看到了闪光的东西,一定要拿过来!听到了没有!”
那饱含内力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位兵将的耳畔。
“是!”
众位士兵协力,加上山谷的回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欧凌峰望着前面的山谷,抿了抿嘴唇:“出发!”
段同听着欧凌峰的声音,望着前面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山谷,有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可怕,那还得另说。
“驾——”段同一夹马腹,率先冲了进去。
欧凌峰眉头一皱:这段同将军,现在怎生如此无礼?可是人都冲进去了,他也不可能再把他从里面拽出来,再自己先进去。抱着这样的想法,欧凌峰也策马,进入了那个山谷。
之前那些个兵将,都听说过这个阵法的厉害,现在进去,难免有些胆战心惊。可是一想到欧将军说的那破阵的方法,不由得多了一层跃跃欲试:说不定自己就能够拿到那个水晶,破了那阵法,从此扬名立万了呢?
段同进入了那个山谷,还没走几步,原本晴空万里的空中,突然扬起了沙尘暴,迷得他睁不开眼。他猛地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眼前的场景骤然转变,从漫天的沙尘暴,变成了炎国皇宫的景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同好歹也是不信鬼神的人,可是眼前的这幅景象,到时让让他打了个寒颤:这如果不说有鬼,他都不相信。
“段将军,您怎么在这里呀?陛下正在找你呢!”那头发花白的公公,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朝阳公公。
段同盯着朝阳公公良久,再低头一看,自己原本应该穿着铠甲的身体,现在已经穿了一身朝服。再看公公焦急的神情,不由得开口问道:“公公,陛下是为了什么事情宣召?”
“这……”那朝阳公公愣了愣,“这件事情,老奴不知道啊,只是陛下让老奴来通知您,前去养心殿候着。”
段同心下一惊,也跟着上了前。
养心殿中,那皇帝显然已经是日薄西山,没有多少日子可过了。段同这下更是惊讶了,明明他出征之时,皇帝还摆酒欢送,很是器重于他,而且,那皇帝再怎么虚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个样子啊!
倒像是被什么精怪吸干了精气一般。
“段将军……”那明黄色的帘帐中,突然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如果不是在大白天,那段同可能要被吓个半死。
那朝阳公公看段同还在发呆的样子,立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段将军,快去啊!”
那段同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皇上……”
那皇帝抓住了段同的手。段同望着自己手心的那只手,似乎都已经剩下了一层皮,包着里面的骨头,而且,特别凉。
“段、段将军……”皇帝说话都是带着沙哑,近乎是气音,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微臣在!”段同是那种忠君爱国之人,现在看到皇帝变成这样,也很是心痛:自己跟随了这么久的皇帝,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就像自己的父母亲,突然得了一种病,药石罔效的那种,让人生出一种自己无能的无力感。“陛下……”
“段将军……我的皇位,皇位要传给七皇子,南宫云霄……”皇帝说句话,都要喘上一阵,“南宫云霄……”
段同目眦欲裂:他忠君爱国,他拥护的是太子,说白了,他就是个太子,党。
现在如果让南宫云霄登上了皇位,那他们这些太子,党,怎么还有活路?“陛下,那太子……”
说到太子,那皇帝似乎喘得更加厉害:“那个孽障!”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按下自己胸口的起伏,“这件事情,我已经不想再提了,咳咳咳……”
“陛下!”段同恨不得撩开前面的帘子,给皇帝拍拍顺顺气,让他把这话说完,可是多年来的忠君思想,让他不得做这些逾矩的事情,只能够把皇帝放在他手心的手攥得更紧。
“孤、孤找你过来,是为了、为了立诏,孤要把皇位传给七皇子,南宫、南宫云霄,段将军,拿过笔墨来……”
段同自然不敢怠慢,旁边的朝阳公公立即拿了卷明黄色的圣旨上前,放在段同面前:“段将军。”
段同望着面前铺开的圣旨,在朝阳公公的催促下,颤抖着手提起笔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明明应该是文官做的事情,为何现在轮到他一个武将来做?而且,他自己不过是因为那个大将军死在了战场上才被提拔上来的,照道理来说,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能够帮皇帝拟诏的啊?
但是现在皇帝让自己拟诏,他就只能拟诏。皇帝说话,说两句就要喘三口,段同听得像是拉风箱的那声音,心下一沉:这皇帝,怕是真的活不过今晚了罢?自己还是先写完诏书,赶紧从这里离开罢,不然,若是是说自己杀了皇帝,那自己便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如此,朝阳,咳咳咳……”皇帝喊了朝阳公公的名字,便又是一阵咳嗽,“去,咳咳咳,去把孤的玉玺拿来……”
“嗻!”朝阳公公就算是在皇帝病成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很恭敬,前去书桌前,拿出了皇帝的玉玺,看着段同,沾上印泥,犹豫了半晌之后,按了下去。
段同心里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在惋惜着,这皇帝怕是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另一方面,自己是太子,党,现在草拟了诏书,还盖了玉玺,怕是自己也命不久矣。
“皇上,段将军已经写好诏书了……”那朝阳公公走到床前,佝偻着身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好,好……”那皇帝说了两个字之后,便又开始咳嗽。
段同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皇上,是否需要宣太医?”
“不用了。”朝阳公公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本那谦恭的语气不再,袖子里突然刀光一闪,那柄匕首就已经陷入了皇帝的胸口。
风从窗户中灌进来,掀开了帘帐,段同望着那老皇帝眼窝深陷,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把匕首插入自己胸膛的朝阳公公,一双手伸向空中,像是要拉着那公公同归于尽一般,胸口的血,已经浸染了皇帝的明黄色的中衣。
“陛下!”段同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扑向床边,推开了朝阳公公,“陛下!您还好吗,您撑住,我去给您叫太医!”
“叫什么太医!”另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七皇子南宫云霄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进了养心殿。
“殿下,皇上他……”正在段同说话的空档,皇帝已经咽气,只是那空洞的眼神,让人看一眼就觉着害怕。
“大胆段同,潜入养心殿中,杀害重病的父皇,丧尽天良!”七皇子南宫云霄,望着段同,脸上带着诡计得逞的笑容。
“七皇子!明明是朝阳公公——”段同慢慢站起身来,拳头握得死紧,都可以看到是在颤抖着。
“朝阳公公?朝阳公公对父皇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伤害父皇!分明就是你杀害了父皇!”南宫云霄转头向各位大臣,“诸位大臣,你们看到了吗?而且,这朝阳公公,就是人证!”
“老奴亲眼所见,都怪老奴是一把老骨头,老奴恨不得现在替皇上挡下那一刀啊!”说着说着,便用袖子开始擦着眼泪,像是分外悔恨一般。
段同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突然找自己这种什么都不是的人前来拟诏了,像他这种,不死没关系,死了也不可惜的人,果然最适合拿来当炮灰。
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在环境当中了。段同已经完全陷入了现在的环境当中,沉浸在皇帝驾崩,自己被将要在明日问斩的绝望当中。
死牢中寂静的环境,以及那样令人难受的气味,让他无比的难受。他望着头顶的那扇窗户,期盼着明日晚点到来。
明日便是他的死期。
然而,太阳并不会因为他的祈祷而晚升起半刻。
段同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望着从窗户中射下来的光影,冷哼了一声,便听到了这边铁链松开的声音。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七皇子南宫云霄,以“杀害皇帝,大逆不道”的罪名,把段同判处今日午时,菜市问斩。
没有人敢为他求情,即使是之前太子,党的同盟,现在都夹紧了尾巴,畏首畏尾的,生怕下一把火就烧到自己的身上。
段同跪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日头:真希望现在能够下一场大雪,来彰显自己的冤屈,可惜……怕是没有了罢?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那判官从筒子中抽出一支令牌,往地上扔去。
刽子手喝了一口酒水,往刀口喷着,刀上那森冷的光芒,迷了段同的眼睛,就在那一刹那间,原本已经打算闭上眼睛等待刀落下来的段同,像是想起了什么。
自己在阵中,这是一个幻境,那发光的东西,昨晚的匕首,还有,刽子手手上的刀!
那么多人回不来,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死在了幻境中?!
段同想要跳起来,夺过刽子手的刀,可是瞬间爆起的那一刻,又被人按压了下去,双手被缚的段同,根本不能够反抗。
“大胆段同,竟然敢反抗!来人,压着他!”
那判官一声令下,又上来了许多人,压着那段同,这下子,他挣扎的可能性越小。
正当段同以为,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幻境中,再一次认命地闭上眼睛之后,耳边的风声、吵杂声全部静止,身上的重量也全部消失。
段同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在自己身边,还在喘着粗气的欧凌峰。
“王爷?”段同的声音沙哑,像是吃了不少沙子一般。
定睛一看,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沙尘暴?这山谷哪里还有什么玄机?跟普通山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