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镇路当晚便赶了回来。
之前林镇路一直外出做生意,但每次回来都是意气风发,就算生意失败了,他也不会这么失意,这么狼狈过。
林雨辰看着黑瘦的父亲,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林镇路看着门口等待着自己的林雨辰,瞳孔蓦地一缩,然后快步走上前去,一巴掌便毫不留情地打上了她的脸颊。
林雨辰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红肿起来。她慢慢抚上自己被打得地方,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父亲。”
“孽子!还不跪下!”林镇路气得浑身发抖,刚刚打过林雨辰的手还火辣辣的疼。刚刚那一巴掌,他用了全力。他就是想让她记得,这次的教训。
她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林镇路是担心的。四方派人打听无果之后,自己便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她的踪迹。
完全没有消息。不管是她活着的痕迹,或是死了的尸体,什么都找不到。
在他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家里派人来告诉他,林雨辰回来了,安然无恙。
他抱着忐忑的心情回来,生怕这个消息是家里人说出来诓他回去的。现在他看到林雨辰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先前的关心,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腔的怒火。
林雨辰不敢反抗,直接跪在了地上。
“父亲!”
林镇路看着林雨辰,原本想要打第二巴掌,可是看着她瘦削的小脸,以及晶莹的泪水,这第二巴掌却是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唉!”林镇路恨恨地把手放下,“跟我进来!”
“是。”林雨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着林镇路走进大堂。
灯火通明,林老夫人跟吴氏还有各位姨娘,全部在大堂里坐着。
林镇路一看自家头发花白的母亲也坐在里面,立即走上前去:“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这么晚还没安睡。”
林老夫人看着一家已经全员,感慨良多,也不去责怪林镇路:“无妨,你与辰儿回来,那是好事。现在我们一家团圆,也算一件幸事。”
林镇路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
“还未吃饭吧?让下人做个饭菜,送到你房里去罢。”林老夫人吩咐着,就站起身来,“我先回房了。”
“是。”林镇路低着头,恭敬地送了林老夫人一段,又走回大堂。
“你们今天也累了,先回去罢。”林镇路冷静下令,“雨辰,你留一下。”
林雨辰原本也有意与父亲相谈,现下正好是个机会:“是,父亲。”
不多时,大堂里就只剩下林镇路与林雨辰。
林镇路坐在桌旁,看着林雨辰:“过来坐吧。”
“是。”林雨辰在林镇路身边坐着,等着他先开口。
“怎么?难道还等着我开口问,你开肯说吗?”作为一家之主,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林雨辰深吸一口气:“那女儿就把实情禀报了父亲。”
“怎么?你还想骗我”林镇路端起手边的茶杯,品了一口,便又放下。
“雨辰不敢!”林雨辰低下头,“父亲,这次,女儿是被炎国七皇子南宫云霄所掳,又被南宫太子派人送回来的。”
林镇路在听到炎国之时,眉头跳了跳:“南宫云霄?”
他的震惊在自己的意料之内,林雨辰接着道:“是的。”
“那他为什么要掳你?为了报仇?”林镇路抓着瓷白茶杯的手缩紧。
林雨辰想了想:“未必如此。”
林镇路皱了皱眉:“此话何讲?”
“女儿也未完全参透。”林雨辰幽幽转了转眼神,“大抵还是与两国关系有关罢!”
林镇路的眉头蹙得愈加深:“若是当时没有跟冥王攀上关系,你就不会出这事儿了。”他喝了口水。
林雨辰心道,果然,父亲把这件事情归结到冥王身上了。父亲再不能接受,这件事还是需要父亲的支持的。
“父亲,这是我要跟您说的第二件事。”
林镇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
“冥王已经被打入宗人府,罪名是通敌叛国,等证据拿回京都,便要问斩——”林雨辰话音未落,却被林镇路打断。
“你要救他?”
林雨辰见着林镇路震怒的样子,依然面不改色:“是的,父亲。”
“你!”林镇路气得站起身来,“你差点因为他没命,现在又要去招惹他!”
“父亲!这不是招惹的问题!”林雨辰也慢慢站起身来,“女儿认为,既然我跟冥王已经有了婚约,那冥王府跟我林家,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必须去救他!”
林雨辰气势十足,连见过大世面的林镇路都有些被她驳倒。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一世,林雨辰为了帮助欧紫宸,变卖了所有家产,倾心待他,却是为人作嫁,最后换来欧紫宸的背叛。
这一世,她只求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欧凌峰,能够许她安稳一生。
“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镇路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一般,“你先去睡吧。”
林雨辰看着林镇路苍凉的身影,突然跪了下来:“父亲!”
林镇路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父亲成全。”林雨辰的眼里依稀有着泪花。
林镇路看着眼前的女儿,叹了口气:“做父母的不过求儿女平安顺遂——我知道你这件事情都是风险,但是我相信,我的女儿,一定能够一一化解。”
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之前那么懦弱的人了,他相信,她一定能够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情。
“是!”林雨辰破涕为笑,“父亲!女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回了自己的临风院。
林镇路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这初秋的夜晚,说不出的苍凉。
林雨辰自然自己的父亲是担心自己。她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凶险无比,若是办不好,不仅自己还有欧凌峰会为此赔上性命,说不定还会牵连自己的家人。
林镇路担心,是有理由的。
“黑麒。”林雨辰回到房里,冲着窗外喊着。
没过多久,一阵衣角摩擦的声音响过,黑麒就出现在了林雨辰的房里,跪在地上,一副任林雨辰调配的样子。
“我听说,让你查的事情,已经查完了,是吗?”林雨辰坐在梳妆台前,通过镜子看着身后恭恭敬敬跪着的黑衣男人。
为了避嫌,甚至连翠儿都被打发了出去。
“是。”黑麒恭敬地回答。
“起来说话。”林雨辰转过身,看着黑麒。
“是。”黑麒站起身来,却依然不敢抬头去看林雨辰。
“那位画师确实给老太太画过一幅画像,一直私藏着。可是不想当年,这位画师犯了宫规,要被赶出宫去。那位画师便灰溜溜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离开。哪知,他搬着东西匆匆离开时,遇上了圣驾,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老太太的画轴散开,就这么暴露在皇帝面前……”黑麒将这其中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林雨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原来,这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贪好美色之人——或许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对方还是个皇帝,这如果要一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皇帝伸手捡起了那幅画轴,扯开,看到了全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星眸皓齿,大抵就是说的这画中女子。皇帝竟然一下子看痴了。
“这画中是谁?”皇帝开口问道。
皇帝开了尊口,画师自然是不敢撒谎:“是一个与小的有缘无分之人……”
“哦?有缘无分?此话怎讲?”皇帝倒是来了兴趣,卷起了画轴,却也不还给他。
“这画中人乃是奴才的意中人,可惜,奴才身份卑微,无法与她携手,她亦许配了人家,所以奴才才偷偷画了此画,聊以安慰”
皇帝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尽管他再想得到这个人,那也不能做出别人家庭的事情,否则,这史官一定会往死里批判他的。
他拿着画儿,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扬长而去。
这画师原本就已经犯了宫规,要被逐出宫去,现下不可能连命都不要了,去跟那皇帝把画要回来。
他只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看着那明黄的衣袍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后来,那幅画便出现在了皇帝的养心殿中。某日,他正细细欣赏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是宸妃的太后娘娘闯入,看到了皇帝痴迷的目光,立即激发了她嫉妒的心思。
虽然当时没有立即问出来,显示出自己的嫉妒,宸妃却在背后暗暗派了人去调查这个女人。
一个月以后宸妃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的内容,与画师形容的一致,但她却一心认定,只要此女还在京中,在这天子脚下,便极有可能嫁入宫中,便在暗处动了手脚,不仅使得林老妇人的婚约作罢,且害得其母家家道中落,只得匆匆嫁到林家,举家搬离京城。
可是林雨辰万万没想到,这太后竟然嫉妒心这么强烈,都已经是第三代了,她的怨念和嫉恨依然不减。
“原来是这样……”林雨辰看着黑麒,“你辛苦了。”她挥了挥手,让黑麒退下。
黑麒躬身,房间里想起衣角摩擦的声音,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小姐,小姐!”翠儿又开始大呼小叫,“你怎么让我去干这种事情啊!花匠会做的呀!”翠儿埋怨着。
林雨辰立即笑着看着门口,翠儿慢慢走进来,手上和袖口还有泥巴,鼻尖上也有一小块,像极了一只小花猫。
“小姐,那些花盆你要来干嘛?”翠儿凑到林雨辰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你猜!”林雨辰神秘地笑了笑。
“翠儿哪里猜得着啊?”翠儿走过来,看着林雨辰,“小姐,你最近可瘦得厉害了。”
“这有什么,过两天就养回来了。”林雨辰拍了拍她放在肩膀上的手,“来,伺候我梳洗,我们就寝了。”
“好!”翠儿开心地笑着,只要林雨辰在身边,她干什么都愿意。
她自然不知道,林雨辰让她去搬花盆,只不过为了支开她,听黑麒汇报情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