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顾清洆出现,一直以为稳操胜券的顾崇明也坐不住了,尤其在听到自家管家的汇报后,他才是彻底坐不住了。
“老爷,小少爷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也不允许别人进屋,送到房间门口的饭菜也没有动过,房门被反锁了,都进不去。”
这还了得?不就是个女人,至于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盛怒之下的顾崇明到了房门口,看到房门前站着的送饭佣人,那饭菜基本上没有被动过,他看了一眼管家,老吴会意,抬手敲了敲门,“小少爷,请开门。”
屋内没有任何的回应,“小少爷—”顾崇明脸色黑沉,听到老吴接连叫了几声,屋内都没有回应,才拉下了脸,“去拿钥匙来。”
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将钥匙取过来,管家拿到了以后,就打开了门。
正站在门口的顾崇明被这铺天盖地的浓烈酒气冲到,刺鼻的气味告诉了他,这几天自家宝贝孙子窝在房里就是终日酗酒。
屋内光线完全被阻绝,昏暗又难闻,再看到那满地的空酒瓶子,以及那明显醉倒在一旁的男人时,他浓眉一蹙,厉声道,“接盆水过来。”
管家从佣人手里接过水,看着顾崇明难看的神色,犹疑着开口,“老爷,这…”
“犹豫什么,泼,给我泼醒这个窝囊废。”
顾崇明都发话了,他才端着水狠狠泼向了那坐在地上歪倒在床边的人,哗啦一声,水尽数泼在了他身上。
一个激灵,原本如同死尸的男人动了动,眼睫被水打湿,湿哒哒的黏在眼窝处,眉头蹙了蹙,他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深沉如墨的眼眸里满是茫然,看着屋内的人,只觉得头疼,顾崇明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来火,“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成天锁在房里喝酒不要命了?”
男人勾起唇角嘲讽一笑,只是少顷,他便低低咳嗽了一声,终日酗酒,胃不舒服,喉咙也跟被烈火灼伤了一样疼痛。
站在房内的顾崇明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烦闷的撇开了视线,“值得吗?为了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又是何苦呢?你不是喜欢言家丫头?爷爷给你做主了,过段时间就给你和言家丫头举办订婚宴。”
话语里是不容质疑的笃定,原本坐在床边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额前碎发湿漉漉的耷拉着,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胡渣,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哪里还有之前俊美温润的模样,现在的顾清洆就像是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
顾崇明说了什么他丝毫不关心,他挥之不去的就只有那个收了钱就一走了之的人,真是个戏子,天生的好演员。
这种人哪里是花瓶呢?瞧她多会骗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将自己骗得团团转,现在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呵……为什么不接着骗下去?为什么要走……
可笑的是,即使到这种地步,自己还想着要挽回,而不是彻底决裂,只要还在自己身边就好,哪怕是骗他也好啊……
跌跌撞撞的准备离开房间,房内灯光大亮,他受不了这么刺目的光,何况人太多,吵得他头疼。
手才握到门把,就听见顾崇明低沉的声音,“你要去哪?”
去哪?是啊,他要去哪?
眸底满是迷茫,低垂着眼睑,头晕晕乎乎的,一开口才知这么多天都没有出声,声音有多干涩沙哑,粗噶的如同已经步入迟暮之年的垂垂老朽。
“我……我去找人。”
“找人?你还想着那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半死不活,如果不是因为你流着顾家的血,我都不想承认你是顾家的人,真丢人。”
他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拉开了门,还没等出门,脑袋便晕乎的厉害,身子也绵软无力,眼前一黑,他便彻底没了知觉。
看到自家宝贝孙子晕倒了,顾崇明才慌了,声色俱厉,“还愣着干什么?叫医生过来!”
手忙脚乱的将床单和他身上的脏衣服换了,这才将他抬到了床上,躺在床上的人,神色憔悴不堪,眼窝处的青黑太显,嘴唇也苍白如纸,整个人没有半分的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容医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将听诊器拿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声道,“顾小少爷,最近作息不稳,饮食不正常,加上他空腹酗酒,所以才会晕厥,他现在还在发高烧,等烧退了以后,我还是建议去医院做个检查,只不过这最近饮食得清淡,酒水是半点都不能沾了,照他这么喝下去,不胃出血也会酒精中毒。”
顾崇明神色晦暗不明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容绪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低垂着头在病历本上记录着,只是淡淡的开口,“顾老爷子不用太过担心,我看他现在这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不放心,等他醒了让他到医院来做个全面检查。”
“有劳容医生了。”
容绪只是扯着嘴角淡淡一笑,并无多余的情绪,收拾完后,他就直接提着医药箱离开了。
“老爷,小少爷这样子,要不要告诉……”
顾崇明微眯着眼睛,横了管家一眼,“告诉他做什么,让他闹,闹过了这页也就翻篇了。”
事实上,他说这话,心里也没有底,原本以为他只是难过个几天就没事了,没想到他反应竟然这么大,不吃不喝,竟然还敢酗酒!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唉这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顾崇明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长长叹气,收敛了先前锐气逼人的模样,管家看着自家老爷,开口道,“老爷,您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不早了,让小少爷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嗯。”听了管家的话,顾崇明转身离开了,只是原本还挺拔的背脊像是被压弯了,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房间。
他拿这个孙子,也是没有办法了。
将顾崇明送到房间后,看到他准备入睡了,管家才退出来,只是他径自来到了顾清洆的房间。
看到房内的人,他明显一愣,“言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言喻视线紧紧胶着在床上的人身上,自从那一次以后,她就没再看到顾清洆,只知道他闭门不出,刚刚听说了他生病了,才匆匆赶过来。
抿唇一笑,“我来照顾清洆,他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着。”
老吴点了点头,就站在床边,看着言喻神情温柔的为自家小少爷掖被角,欣慰的笑了笑,只是原本昏睡着的人似乎是有转醒的迹象。
他猛地握住了言喻的手,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言喻一愣,凑近了听,等到真的听到了他的呢喃后,如入冰窖。
看到言喻出神的僵在原地,管家皱了皱眉,“言小姐?言小姐?”
“啊?”
“您怎么了?”
言喻低下了头,神色极其不自然,“我..我没事,吴管家,这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着就好了。”
管家看了一眼床上睡得不安稳的男人,只是沉沉点了点头,“那言小姐,您也别太劳累了,有事可以叫我。”
言喻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管家走后,她便坐到了床边,看着顾清洆,神色复杂,因为她刚刚听到了是冉冉,他在叫叶媚冉,病怏怏的说着胡话,可这胡话却始终只围绕着一个人。
当真就这么喜欢她吗?即使连事实证据都摆在了他面前,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吗?
手被人紧紧攥着,可是她却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只觉得心内苦涩无边蔓延翻涌着。
他是病了,病的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虚伪的女人,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很想质问,甚至还想过要将她狠狠推开,要报复她。
可是自己没有,他什么都做不出来,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生怕一眨眼她就跑了,回来顾家,他很清楚她不自在,也清楚自家爷爷不喜欢她。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收下钱走人,更没有想到她走的这么决绝,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将一切都给了她,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不就是钱吗?如果真的是为了钱,他有,他也愿意给,只要她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想自己是病了,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救了。
早知道是毒药,那么在最初,他就不会选择去沾染,原本以为那是朵无害牡丹,哪成想是朵致命罂粟。
而到了最后,她却跑了,逃之夭夭,已经找不到人了,她可真是个不称职的演员,这一场戏,她开始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即使是骗局,也应该骗到最后。
他要的不多,陪着他将这一生的戏演完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