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启元殿上早朝上,皇上吩咐大理寺已拟了萧昱的罪状,平反了当年朱清晏将军密谋造反的案子,萧昱则在三日后被处斩。
群臣皆大惊失色,更加小心翼翼,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跳出来恭贺皇上将朱家洗脱冤屈。皇上依旧是那个冷淡的样子,一句驳回先皇决定已是不孝,将这些狗腿的脸都打肿。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圣旨更加让群臣惊异。
站在群臣面前的君公公,扯着嗓子颁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昱相位已废,三日后处斩,然国不可一日无相。中书侍郎璧承珠怀瑾握瑜一片丹心,朕心甚慰,擢升璧侍郎为正一品中书令。钦哉。”
语罢,君公公亦惊异非常,然而还是扯着笑脸将圣旨递给我,言笑晏晏:“恭喜璧相。”
群臣亦是一阵阵吸气,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左不过是我为人阴险狡诈,三姓家奴云云。
我接过君公公递过来的圣旨,一撩官袍,双膝跪地,低头俯身,谢恩道:“微臣璧承珠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高呼万岁,其他人亦忙跪下大呼吾皇万岁。
我低着头看不到皇上是何神色,只是这手里的圣旨,却有些沉重。
“爱卿平身。”皇上似乎带着鲜有的笑意对着群臣说道。
我站起来,身后两个内侍将中书令的服制端到我面前,将那锦服披在我身上。玄色的袍子,绣着仙鹤,腾云驾雾,仙乐朦胧。如此华丽,那便是和萧昱之前穿的那件官服一模一样,不过是改了尺寸,这件华服压在我身上让我透不过气来,萧昱贵为一品宰相,也是如此惨淡下场,这件衣服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警醒。
两个内侍已帮我穿好中书令服制,便退下了。我有些茫然,抬手看了看袖口,亦是十分精致的绣样。我将手摆在眼前,彼时皇上已吩咐退朝。
群臣皆相贺:“恭喜璧相,连升两品,此乃我晋国前所未有之事。”
我忙与众人应酬,熙熙攘攘的道贺声,我仿佛看到远处一个静谧的身影,安逸的不争世俗,似乎是顾锦夜,我便走向他,又想到他爹顾清远的警告,又止住脚步,转身走向其他地方。
……
掖庭狱,死牢。
我穿着中书令服制慢慢走向萧昱呆的死牢,一步一步,我觉得我已临近这诡谲的死牢,那比我此前呆的牢狱更多上几分冷意与死寂。前面带路的看门侍卫,一路点头哈腰将我引到萧昱处。
“璧相您请,便是此处了,还请璧相一炷香之内务必出来。”侍卫打开牢门,朝我嘱咐了几句便退下了。
我看向萧昱,他一身囚服,虽是邋遢,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他倚靠在墙壁上,见我进来,一身丞相服制,他眯了眯眼睛,看了我一眼,又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
我走近他,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萧相别来无恙,你这身官服,本相穿着正合适。”
“璧相得偿所愿,老夫唯有恭贺了。”萧昱盯着我,嘴边的胡子抖了两抖。
“本相自然得偿所愿!”我冷笑一声,死死的瞪着他,“在你害我朱家满门惨死之时,便该知有一日,我朱成碧会要你十倍奉还!”
萧昱猛然一怔,看了我两眼,脸色变了两变,他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呵。原来是你……你还活着……”
我仰头了笑一声:“你想不到吧,我居然苟且偷生至今,三年前我来晋国,爬到中书侍郎的位置,如今权衡三家,成为一品宰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数奉还。”我顿了顿,绕到他身侧,狠狠的盯着他,勾了勾唇,“萧相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怎样了?”
萧昱果然大惊失色,亦狠狠的瞪着我,靠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紧紧的握着手铐,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将宝儿如何了?!”
“您的女儿,如今的德妃,已经疯了。”我瞪着他,一字一顿道,“逼疯一个女人,还用不到我出手,不过您大可放心,您的女儿这辈子都会活得好好的,像个疯子一样。这些全都是你这个父亲造成的。”
萧昱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他气急反笑:“好。好。你不过是为了当年之事而已。”他顿了顿,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与阴险,“那老夫若告诉你,璧相,当年之事,就算我伪造密谋信也是奉了先帝的旨意,”他毫不诧异的看到我眼底里一闪而逝的意外,继而一字一顿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璧相比老夫更懂这个道理。先皇当年已快崩逝,而皇上当年只有十三岁而已,先皇如何能容忍他驾崩之后,一个大权在握的大将军久居朝堂之上,威胁自己皇子的地位呢。老夫不过是先皇的替罪羊而已,懂了吗?”
“不……”我冷冷的看着他,死死的咬着牙,“绝不可能,你休想狡辩!”
“老夫已是将死之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由你。”萧昱仰头大笑,随即瞥了我一眼,“就像当年先皇容忍不了朱将军,如今皇上也容不下老夫了。而你……不过是下一个我而已……”说罢他长笑一声,“我欠朱家的,如今都还回来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与朱将军,皆不过是如此。”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说谎,我不信,我不信……”我绝不相信明澈会如此待我与父亲,绝不会……
心里痛楚更深,我捂住胸口,咬了咬牙,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