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军一脸惶恐地挂掉了电话,脑中还在回响着那句话。
“杜文已经死了啊!”
“杜文,已经死了啊!“
“死了啊!”
完全没有设想到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般,让贺军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
站在一旁的楚善和无水却看起来很平静,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就在她们的意料之中一样,此时无水正在原地打着转,手轻轻地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楚善已经又坐回了沙发上,但她却是直勾勾地看着贺军,感觉心里有很多话要问他一般。
“想知道为什么吗?”楚善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但声音还是平淡如水。
“我为什么会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贺军自言自语地说着,慢慢地摇着头,“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也是在最近吗?!”
“恐怕不是最近的事,”无水突然停止了踱步,“我猜她应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无水眼睛转了一下,接着就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她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贺军,“要是没猜错的话,不仅你老婆姐姐死了,她的老公肯定也死了!”
“什么?!”紧接着的一桩的重磅新闻,贺军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负荷不住了,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会死了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这么猜测?!”有什么依据吗?!”
“哈?”无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反驳起了她,她愤愤地盯着贺军,“那我问你,你不是说他们没有再跟你老婆争地产之后就消失了吗?之后就都再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不是?”无水开始相信自己的推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如果只是杜文死了,你觉得她老公会不来通知你们吗?!”无水说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非常笃定的陈述着像是一个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般,“你们可是她的近亲啊!这么说来,既然你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老婆去世前肯定也不知道,那我问你,杜文的老公为什么不来通知你们?是他不愿意吗?还是他根本就来不了?”
贺军被无水堵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或许是脑子已经乱成浆糊了,根本就没有空间再容他去思考什么。“那我该怎么办……”贺军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声音已经微弱到需要使劲听才能听清。
只见楚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径直就朝贺军走了过去,等到贺军意识到楚善已经走到他身边时,还没抬起头就看到楚善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就朝他脖子的位置抓了过来,他赶忙站起来,与此同时双手迅速地捂住了吊坠的位置,一步并两步地朝大门的方向退了过去。“你要干什么?!”
“我要看看你的项链!”楚善也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她每走一步贺军都努力地朝后靠了一点,大门就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了。
“我求求你,你不要过来!”贺军失控地朝楚善吼了过去,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凶狠,而无水也走了过来,贺军的眼睛慢慢地竟然发生了变化,眼白开始一点点的被一个奇怪的黑色所填充,极短的时间内他的眼睛竟然全部变成了黑色,无水吃惊地看着他,楚善也停下了脚步,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充满了疑惑,这怎么可能!这个场景不是老太太被俯身要害人时出现过的吗!怎么会现在发生在了贺军的身上?!
“贺军,你必须赶紧把这块项链摘下来,否则别怪我们不手下留情了啊!”无水也大声地对着贺军喊过去,她皱紧了眉头,瞳孔也射出了严厉的光。话音刚落她就迅猛地朝贺军走了过去,而手心已经开始扑闪起了金色的光,正准备挥手朝贺军飞过去时,大门却猛地打开了,贺军一个转身,脚步轻盈竟然飞快地就跑了出去,无水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她也赶紧往前追了过去,刚要跨出大门,却被身后的楚善给拉住了,“别拦我啊!”无水瞪了一眼楚善,有点生气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拦着她。
“让他走吧。”楚善挡在了无水的身前,她的表情忽然很复杂,“就算现在追到了他,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我!”无水据理力争,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些苗头了,当然不能就此放过啊!“至少证明这一切的来源肯定跟他脖子上的项链有关,我要把它拽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到我刚刚想要去拽时他的反应了吧,”楚善试图想让无水先冷静下来,她的性格就是太容易急躁,“他拼死都要保护这个项链,始终不肯让我们碰,更何况是拽下来。”
“如果他真要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这男人活该,该当他全家都死光了!”无水恨恨地咬着牙,“他要真舍命去保护项链的话,那我也管不了,必须得把这东西除了!”
无水坚定地看着楚善,而楚善此刻环视了一眼无水,然后收回了眼神,她朝屋里走了进去,“真的怎么样也不管他的死活吗?!”虽然看不到楚善的表情,但光从声音就能听出她说的很黯淡。
“我……”无水突然意识到了楚善的所思所想,一下子竟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羞愧无比,想到当初楚善把自己从日本的恶灵那儿救出来,想到自己决意以后都跟着楚善铲妖除魔完成任务,想到这一路来的艰辛不易,而自己每次稍微遇到一点点的瓶颈总是冲动坏事……无水一个转身连忙从背后抱出了刚准备坐下来的楚善,“好啦好啦,楚善,楚善姐姐,我错了!”无水伸出手将楚善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我真的错了,我刚刚确实是有点激动,事情再严峻也不能不顾他人生死的,对不起……”
楚善静静地坐了下来,她没有回应无水的道歉,只是暗示她也坐下来,屋里安静了下来,无水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刚刚抵达嗓子眼又被自己硬生生吞了回去。而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亮堂起来,天已经苏醒,万物大地又逐渐开始恢复起了声色,好像只需要再等等,等到世界完全亮透,似乎所有的黑暗就再也寻觅不到一样。
“好了啦,你要再生我的气,那我就把我自己打回原形好了,这样就不会怕我再冲动碍妳事了!“说着无水就挥起了手掌,金色的光已经亮起来,她正准备往自己胸口挥过去时一道粉色的光一瞬间就闪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环绕在了无水的手腕上,无水的手丝毫动弹不了。
“够了哈,少演戏,“楚善佯装生气地看着无水,只觉又好笑又好气,这样的把戏一两次也就算了,每一次都这样,真是不知道是该笑无水太幼稚还是笑无水把自己想的多白痴。“我也没有在生你的气,这就是你,要是你哪天突然变得淡定起来,或许该吃惊的人就是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哒!”无水立马就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刚刚还在一脸委屈的脸马上就笑开了花,抱着楚善的一只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知道你最好啦,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生我的气呢!”
真是暖和暖和就要上炕。“行了,眼下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处理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楚善又恢复起了严肃,“外面天已经亮了,估计贺军也找到下山的路了,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无水放下了环绕着楚善的手,她从沙发的一边将挎包拿了过来,伸进去就拿出来了蓝晶,“要不我用蓝晶之光来监视着他,万一他身边要是出现红色事件,蓝晶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他的。”
“这倒不用,”楚善伸手盖住了无水的手,“恶灵应该暂时是不会伤害贺军的,而且我刚刚已经在他跑出房间时在他后背弹进了朱砂,真有什么问题我能感觉的到。”然而她扭头望向了无水,“通过刚刚他说的那些,我能猜测到的是,这只恶灵此前帮助了他很多,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后又要害他?还有就是,这跟他脖子上的项链有什么牵连?无水,你经常外出,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能推测到吗?”
“我已经想到了,只是可能没什么依据。”无水伸出手往空气中比划了一下,金色的流光先是在空气里打了一个圈,接着就横在了她们眼前,随着光圈的扩散,慢慢变成了一个正方形的镜面,而镜面里没有出现画面,更多却是文字。
楚善怔怔地看着画面,不太明白无水想给她看什么,而等她看清楚时,众多文字变得具象起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且重复率最高的三个字让楚善心下一紧。
“养小鬼?”楚善疑惑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对,你看,这下面都是这几年国内发生的一些离奇事件,新闻的报道针对这些事件的阐述也都模模糊糊的,没有定论。很多人在网上跟帖都说起了这个东西。”无水一字一句地给楚善解释着,力求能让她明白。
“你的意思是人们会将死去的小孩养起来?”楚善的领悟能力还是不错的,毕竟……嗯。
“对!就是这个意思,把它们养起来后,慢慢调教,它们就会帮助自己的瞻仰者办事。”无水接着往下说。
“呃,”楚善有点不解,其中有很多的问题逐一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类,哪儿来的能耐将已经处于另一维空间的亡魂赡养起来?”
“嗯,当时我跟你产生了一样的疑问,后来我就去网上到处搜寻,最后终于知道了原因。”无水用手指轻轻一点,画面上的文字开始慢慢往上移,出现了新的内容,”看来我们得找机会买台电脑了啊,明明上网就可以解决的事,每次都得耗费法力。“无水刚一说完,立马就发现自己的想法特别幼稚,看看这屋子的位置,深山顶上,哪儿会有网络端口?上山的路上到处都是豺狼毒蛇的,谁会愿意上来给她们装宽带?况且这个地方连门牌号都没有……
楚善认真地看着画面上的文字,越往下看心里的担忧就越发沉重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既然常人无法办到的事,这之间就肯定会有能耐但心思却不纯的人会去做的,“道长?大师?”
楚善不想再看下去了,一挥手画面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她靠在了沙发上,没有说话,心里却异常的冰凉,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生活不过?不努力上进还非得要靠这种极端方式来实现目的?“你认为贺军是养了小鬼?”
“不确定,目前是这么猜测的。”无水把蓝晶放回了挎包里,“之前你不是说恶灵需要有载体才能留下来害人吗,看他一直视那项链犹如神灵,我猜肯定跟这恶灵有脱离不了的关系!”
“但是眼下我们不能通过强力把这项链要过来……”楚善皱了皱眉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无水,杜梅死了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嗯,我算下啊,”无水掂了下手指,“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如果没算错的话。
“我们去一趟地府吧。”楚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
“我还以为你要招魂呢,”无水舒了口气,因为她深知要招一个对于非正常死亡的魂魄来讲,需要很大的风险,指不定会招到什么东西过来。“可是她刚过头七,这会地府能找到她吗?”
“不确定,但也要试一下。”楚善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去的话,就别带蓝晶了。”
“哦,我知道!”无水望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挎包,虽然虚掩着,也能隐约看到蓝晶微微透出来的光丝。无水起身准备进屋,楚善却又走了出来,她直直地看着无水,一言不发。“怎么了?你望着我干嘛?”
“一会去了之后你可千万不能冲动,特别是,”楚善停顿了几秒,“不管杜梅到时候说了什么,我们只需要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即可,其他的任何想法你都不可以有,知道吗?”
“哦?我知道。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毕竟那里我也去过一次。”无水忍不住白了一眼楚善,看来楚善还是担心她冲动坏事。
“你得明白,这就是贺军的劫数,任谁都改变不了的,即使我们能改变,也绝对不能违反常理。”楚善耐着性子给无水解释,希望她能明白,关于劫运这件事无水知晓甚少。
“劫数?可这一切都是那恶灵造成的啊!又不是自然现象。”无水果然不明白。
楚善走到了她房间门口,“就拿养小鬼这个事来说吧,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那必然也是贺军有违纲常在先的。”
“怎么说?”对于楚善的解释无水显然没听懂,摇头晃脑的看着她。
“解释起来很复杂,简单点给你说吧。”楚善试图找一个能让无水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一对夫妇要孕育一个小孩,其实是先有了孩子的灵魂,然后根据这个灵魂才开始化生肉胎。所以,有些一直不能怀孕的夫妇,这个医院查,那个医院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不能怀孕。精子卵子都正常,子宫也正常。那是因为没有先天之炁,也就是灵魂的缘故。”
“那这跟劫数有什么关系啊?”无水听的云里雾里的。
“按照人的寿命来讲,好像就是这么几十年,人类历史貌似也就是万年的事情。这个跟道家说的不同。我们说劫,说到劫数,我们认知的是一分六十秒,一时六十分,一辰二时,一日十二辰,一月三十日,一年十二月,一世三十年,一运十二世,一会三十运,一元十二会。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玉皇大帝渡了多少劫呢?是一千七百五十劫。那么普通人出生要渡过多少劫呢?“楚善望向无水。
“呃,“无水凭借着几百年来的见识稍微掂量了一下,”如果这个人是上吊死,或者溺水死的,这个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经历九死九生,差不多一运。对么?”
“你这个是人在非正常情况下死亡的劫数。而贺军的情况不一样。”楚善缓缓地说着,“容易理解点的说,首先他还没死,其实是他现在遭遇的是无数个劫数重叠在了一起,且已经打乱了他原本的命运。因此,”楚善再次注视起无水,“我们不能横加干涉,只能帮助他尽量化解。”
“等等,那这跟他的亲人有什么关联呢?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劫数的话。”无水像是明白了楚善的意思,但还有一点暂时没有想明白。
“大劫前既是大喜,贺军有与他们分享过,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不同,如果被外界强有力的能量给干涉,随时都可能将生命的线条直接划到终点。”
“好吧,”无水现在清楚地意识到了楚善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太冲动了,“我不会鲁莽行事的,都听你的。行了吧。”
“嗯,因为不是在人类的空间里,”的确,地府这种地方是能不去就尽量要少去的,尽管她们为妖,地府为鬼怪灵魂之居所,不能过多奈何她们,但是,藏匿在那儿,有着高深莫测的使者一定是多不胜数的。“我们找到杜梅尽快问清楚想问的,其他的一切都不必过多留意或者是,出头。”
“嗯好,我明白的。”无水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将蓝晶弹进了屋里盛满水的玻璃缸中,瞬间波澜不惊的水就开始泛起了细微的波浪。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楚善示意无水走了出来,她们站到了客厅的中央,两人这会都已经换上了黑色的斗篷,楚善交给了无水一串水晶手链,“这串手链会加重魂魄的气息,这样多少可以盖住我们身上的妖气,下去后在没遇到杜梅之前尽量别到处张望,记住,凡事别冲动。对了,”楚善也给自己戴好了手链,“杜梅是跳楼而死的是吗?”
“对,不过应该是被恶灵控制了,”无水惊讶地看着楚善,“她不会还要被审判入地狱吧?!”
“不一定,这得取决于她恶报福报是否都已消,虽然自杀这个动作不在她本意,但或许也是她的恶报。这都不好说。”楚善拉起了无水的手,“所以我们先去看看,排除她还游走在这个空间的可能,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就是受刑,要么就是等待转世。”
“这样啊。”无水勉强地接受了楚善的话,似乎对于世道轮回还是不太能理解,毕竟是太高深的东西啊。
楚善闭上了眼睛,无水看了看她后也同样将眼睛闭了起来,从两人身上传递出来的光圈环绕在了身旁,慢慢变得浓烈起来,直到将两人都包围的看不清,而就在下一秒,光圈消失的很快,如同青烟般就抽离开了空气,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