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袁坐在店裏忙着整理營業數據。
韓偉昨晚的異常舉動，她認爲，他是在耍她，只要這麽想，心情很快便平復過來，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說曹操，曹操到！門被推開，接着韓偉走進來，坐在她身邊，笑眯眯地直盯着她看，方袁霎時感覺渾身不自在，生怕他大庭廣衆之下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爲，於是戰戰兢兢地問：“有什麽事嗎？”
“可以早點下班嗎？”韓偉依舊微微地笑着。
“不可以！”方袁想都沒想便回答說。
韓偉不理會她的拒絕，看看手錶，說：“時間也差不多了，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方袁一路被拽着連走帶跑，很不滿地說：“你要帶我去哪啊？”
“去了你就知道。”
“去你學校的話，我不去。”
韓偉回頭笑笑。
“走慢點，腳很痛啊！”
韓偉果然放慢速度，看看方袁的鞋子，二話不説攔下一輛計程車，往台大去了。
方袁靠車窗坐着，生着悶氣，韓偉伸手想把她拉回來一點，卻被甩開。
“你靠着車門坐很危險，坐過來一點吧。”
方袁怒目而視，責難道：“你這是霸王硬上弓，我都說了不去了。”
“就陪我去一趟。”韓偉說得意氣自若，更是氣死了方袁。
“你到底是爲什麽？讓我去開家長會嗎？”
韓偉聼了，輕輕一笑。
“你也覺得好笑是不是？那我在前面下車。”
“很抱歉，我從不理會什麽家長會。”
方袁無奈地嘆氣，問道：“你想怎樣？難道真的喜歡我嗎？”
“我以爲昨晚你已經聼得很清楚了。”
“你是在耍我嗎？”
“你這麽認爲嗎？”韓偉收起笑容，盯着她看。
“不是嗎？不然你怎麽會說喜歡我這話？”
“爲什麽不能？”
面對他，方袁簡直手足無措，擧白旗投降了。
“年齡上就不可能，我們相差將近八年，你呢？還沒到十八嵗，也就說，你還是個小孩，我能和小孩談戀愛嗎？那會遭天遣的。”
“你有喜歡的人是嗎？向東？向南？還是那個死了的向上？”
“你沒聼懂我的話嗎？”方袁急得差點跳起來。
“是沒聼懂！”韓偉看着方袁，目不轉睛地，卻是很認真地說，“現在都已經是太空時代，你還介意年齡那事兒嗎？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我的心意。”
“我不喜歡你！”
“你會喜歡的！”韓偉自信滿滿。
方袁看着眼前這張帥氣的臉，驀然失了神，心跳得好快，是激動，也是惶恐。
她不可以！方袁心裏驚呼，這一切太可笑了！
車廂裏安靜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方袁呆呆地看着窗外，韓偉靜靜地看着她，極力按捺住内心深處的驚濤駭浪。一直以來，他從不費心女人的事，這是第一次，他想要真心真意地擁有一個女人。
他很不安！
方袁顯然和以往接觸過的女人不一樣，因爲喜歡，那該死的自卑感不期然地再次浮出水面。要知道，當聽説她是孤兒時，他罪惡地暗自竊喜。
“到了！”韓偉付了車費，把方袁拉下車，一直牽着她的手，來到一個室内的宴會廳，四周墻上挂滿氣球，還擺放着多種食物，人不算多，稀稀落落地幾個站作一堆。
方袁扯一扯韓偉的手臂，說：“我還是走吧！”
“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韓偉微微一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韓偉！”一個女生從演講台後面的房間走出來，叫道。
“Hi！”
“你跑哪裏去啦？害我一個人差點忙不過來。”
女生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一把烏黑發亮的長髮象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衣著很端莊，舉止也優雅，聲音嬌滴滴的，就像黃鶯鳴叫，清脆悅耳。這樣的女生是典型的才女形象，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方袁忍不住看看她，再看看韓偉。
“辛苦了！”
女生注意到方袁，見韓偉一直牽着她的手不放，便好奇地問：“韓偉，這小姐是？”
“表姐。”方袁趕在韓偉面前，急忙說道。
韓偉皺一皺眉，不高興地一把摟住她，說：“是我喜歡的女人。”
“你——”方袁壓低聲音，嚷道。
“你再説話，我就在這吻你。”韓偉不顧身邊站着的周語，貼在方袁耳邊，細聲威脅道。
方袁立刻住口，她知道他是敢做敢言的人。
韓偉微微一笑，一臉可惜地說：“真的不說了嗎？我還很期待的呢！”
方袁氣得咬牙切齒，她想逃，可是韓偉緊握住了她的手不放，她相信，如果再閙的話，吃虧的也肯定是她。
站在一旁的女生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韓偉竟然喜歡她？
“周語！”韓偉叫道。
“什麽事？”女生囘過神，問道。
“你和學長他們說一聲，我去去就來。”
“你記得你要表演嗎？”
“我趕得上的。”說完，拉着方袁跑了。
周語站在原地，心有不甘，以第一名的成績升上大學法律學院，剛報到的第一天，就已經成爲學院之花，正因爲如此出衆，她驕傲自負，潔身自好，直到遇上韓偉。韓偉雖然名次上不如她，但他帥氣、瀟灑、幽默，第一眼，他就吸引了她，第一次對話，她完全淪陷了。雖然周語知道韓偉放蕩不羈、風流成名，但她一點都不在意，她一直自信不疑，她能夠虜獲他，就算方袁，也不過如此。
不知從哪弄來的自行車，韓偉坐在上面，指着後座對方袁説：“上來！”
“你到底要干什麽呀？”方袁不動，煩躁不已。
“我載你到處看看。”
“我對你的校園沒興趣，”方袁轉身離開，“你自己看吧，我要走了。”
韓偉把車頭一擺，攔在她前面說：“反正都來了，就玩一下。”
“你不要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方袁真的生氣了，不禁大聲嚷道。
韓偉愣了愣，一本正經地說：“今天是我生日，就當作生日禮物陪陪我好嗎？”
方袁後悔了，她尷尬地看着他，然後坐上后座，雙手輕輕地扶着韓偉的腰，說：“走吧！”
韓偉笑了，心莫名地一陣酥麻，感覺就像心也在笑了，他抓起方袁雙手，讓她緊緊地抱着自己，一踩腳踏，自行車載著兩人，在校道上穿行。
“要去我的宿舍看看嗎？”韓偉微微囘過頭，問道。
“可以隨便上去的嗎？”方袁可沒多大的興趣去看男生宿舍。
“偷偷進去。”
“我才不要！”方袁捏了捏韓偉的腰，說，“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做事請別亂來好嗎？”
“好！我聼你的。”
方袁稍稍放開扶著韓偉的手，生怕手心洩露了她此刻狂亂的心跳聲，可是韓偉沒讓她得逞，他再次拉過她的手，環抱著自己。
他應該是幸福的，可是這種悸動他是那麽的陌生，流經心臟的血不再是冷的，可以感覺到一股暖流串通全身，熱血沸騰。第一次地，韓偉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那麽的實在。他收到了十八年來，最值得珍惜的一份生日禮物。
繞了校園一圈，回到了派對現場，韓偉上臺前一再叮囑說：“等我回來。”
表演的是莎士比亞經典的愛情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男女主角就是韓偉和剛才叫周語的女生。方袁看著臺上投入的兩人，心想真是俊男美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就連周圍的同學也在竊竊私語，豔羨不已。心莫名地再一次亂跳，漸漸地，像是揪在一起，擰在一塊，方袁帶着失落，靜靜地離開，走出校門，坐上計程車回到了店裏，她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韓偉表演完走下臺，已經沒了方袁的身影，像是預料中的事，他並沒有繼續找或者是打電話，只是心裏苦笑，嘲笑自己期待太多了。
不管之前天真了一囘，韓偉繼續為自己戴上了面具，在衆人面前，他還是那個放浪不羈，對一切漠不在乎的美男子。
“韓偉！”周語打斷他和一班女同學的談話，喊道。
“周語，有事嗎？”
“和你一起來的小姐呢？”周語在意地問道。
“走了。”韓偉笑說，不以爲然。
“是嗎？”周語心想，韓偉的態度和之前全然兩樣，這麽說，方袁和現在面前的這些女同學有什麽不同呢？都是沒有威脅性的對手而已。
“要出去喝杯東西嗎？”
“好啊！”韓偉一口答應，他知道周語喜歡自己，相對其他女的而言，她是優秀出衆的，所以，他沒有拒絕的必要，只要能夠接受他的遊戲規則。
這時，手機收到短信，響了，韓偉打開一看，高興地笑了，方袁說：“半個小時后到店裏來。”
原來她沒有離他而去。
“對不起，方袁找我了。下次我再請你喝吧！”
“你真的喜歡她嗎？”
“很喜歡！”
韓偉興奮地一邊跑一邊說，周語只能呆呆地看著他離開。
※※※
韓偉站在“東南上園”的店門口，門鎖上了，裏面黑漆漆的，他按了一下門鈴。
“韓偉嗎？進來吧！”方袁透過對講機，説道。
韓偉推門進去，在漆黑的店裏喊道：“方袁！”
“生日快樂！”只見方袁捧著一個蛋糕，上面插了三根蠟燭，從工房走出來，笑著說。
韓偉站著一動不動，呆了，傻了，也感動了。
“過來坐下。”
兩人面對面坐下，韓偉看著方袁，心，就像吃了蜜一樣，甜絲絲的。
“許願吧！”
“我的願望你要幫我實現嗎？”
“只要我力所能及。”
韓偉閉上眼，然後一口氣把蠟燭吹熄，說：“我的願望，你能做到的。”
“是什麽？”
“做我女朋友。”韓偉眼神堅定，認真地說。
“你爲什麽喜歡我？”方袁也不迴避，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就是喜歡。”
“爲什麽？”
“和你在一起，能感受到很多以前不曾感受過的東西，例如幸福，例如溫暖。”
“就這樣？”
韓偉點點頭。
“那不是感激嗎？”
“你讓我有心跳的感覺。”
方袁聼了先是一愣，接著笑了。
“笑什麽？”韓偉心想，他是認真的。
“年輕真好，可以怎麽任性都行。”
“我成年了。”
“是！”方袁把叉子遞給他，說，“吃蛋糕吧！”
“你以後就是我韓偉的女朋友。”
“我拒絕！”
“拒絕無效！你只有在你生日那天才有拒絕的權利，而且還要經過我這個法官的裁決。”
方袁的笑容消失了，繼而哀傷地說：“我不過生日。”
“爲什麽？”
“那天是向上的忌日，他爲了和我過生日，才會發生車禍。”
“他才是你男朋友是不是？”
方袁搖搖頭，說：“如果沒有那晚的車禍的話，他會是的，那晚他準備告白的，我卻連他最後一臉都沒看到。”
韓偉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妒忌向上，對方袁而言，向上會一輩子在她的心裏，甚至是向東向南兩人，在方袁心中的地位，他永遠也望塵莫及。韓偉對自己說，就算如此也沒關係，他只要成爲方袁生命中的第四個人就好，畢竟向上已不在。但是向東、向南，他心裏卻一點底兒也沒有。
“我會讓你忘記他的，以後在你的生命中，只允許有我一個男人，我一定能夠讓你幸福。”韓偉承諾，也好像是一種命令。
方袁笑笑，一臉不屑，她看著韓偉，半諷刺地說：“怎麽可能忘記？！你別以爲成年了，就真的是能夠負起責任的男人，對女人的承諾不是兒戲，像你這種靠臉蛋到處招搖，把女人玩弄股掌之間的人，懂得什麽是責任嗎？你真的懂什麽是愛情嗎？愛情是心的感覺，不是肉體上高興的事就是愛情。”
韓偉聼著，臉色逐漸黯淡，他倏地站起，坐到方袁身邊，抱住她的臉，吻住她的紅唇。
方袁瞪大眼睛，驚魂未定，一股酥麻的感覺從腳底湧上心頭，貫穿心臟直通腦門，頓時頭昏目眩，飄飄然，這是怎麽一回事？方袁清醒過來，掙扎着，她想開口，卻被吻得更深。
韓偉本來只想懲罰一下，現在卻欲罷不能。他不是青澀的少年，這種事他經驗豐富，爲什麽心卻跳得這麽激烈，一切的思想、動作都不受控制？這一刻，他只想擁有她。
方袁終于掙開韓偉的雙手，一巴掌隨之打了過去。她喘著粗氣，橫眉怒目，委屈、羞憤讓她一句話也説不上來。韓偉摸一摸被打的臉，頽喪地說：“我說喜歡你的話是真心的，信不信由你，我第一次向女人告白。”
說完，他走了。方袁無力地坐著，一手按著胸口，她很害怕，心跳得很快，快無法呼吸了，剛才的吻，她一點都不厭惡，反而享受呢？難道她也和他的那些女人一樣，那麽隨便的嗎？
她該相信他的話嗎？不！就算他是真心的，她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她心裏有了向上，又怎能接受另一個男人呢？他還那麽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她又怎能束縛他，成爲他的絆腳石？就算勉強在一起，他真的不會變心？這又有誰能夠保證呢？
方袁深呼吸一下，調整好心情，收拾著依然是完好無缺的蛋糕。
※※※
又是好幾天沒見到韓偉了，方袁心想，這樣也好，見面了互相也尷尬，也許正好趁這個機會，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發現自己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可是，她想他了。方袁為自己感到害怕。
店裏的事大概忙完了，方袁把餘下的交給程俊，便先回家。
踏出電梯，隱約聽見吼聲，不用想也知道是韓偉和誰在吵架了，方袁走近站在門口，韓偉背對著她，面對著一位穿著高貴的年輕婦人大喊：“請你立刻離開，你的腳只會踩髒了這個房子。”
“你好好聼我說，說完了我就走。”那婦人紋絲不動，一臉的高傲和冷漠。
“我不想聼，你立刻走。”
“我也是為你好，你……”婦人微微地皺皺眉，不耐煩地說。
“為我好？我真是該膜拜你的生育之恩。”
“有些事你不會明白，但是……”
“沒有但是，請你離開，以後，我不希望再見到你。”
“你恨我沒關係，我不痛不癢，可是……”婦人注意到方袁，打住想說的話，不快地問道，“你是誰？偷聽別人説話，這麽沒禮貌。”
方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地也説不上話來，韓偉囘頭看著她，然後走到門口拉開大門，對婦人下逐客令道：“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我不希望麻煩到樓下的管理員，你是有身份的人，請自重。”
婦人本想繼續說下去，但韓偉的話讓她打住了，她只好憤憤地離開。
韓偉看著方袁，方才的怒氣未消，自卑又已湧上心頭，負氣地說：“戯看完了，你可以囘你的屋裏去了。”
方袁本想關心一下地說些什麽，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拒之千里，不到一天的時間裏，他對她一百八十度的態度的改變，著實讓她困窘無比，方袁也賭氣地說：“真對不起，我多事了。”
雙腳剛踏出門口，韓偉便“啪”地一聲甩上門，方袁被嚇了一跳，也只能無奈地一笑而過，她找出鑰匙開門，把一肚子的火發洩出來，狠狠地，門關上了。
“還說是真心喜歡我，就知道是信口開河，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一點也不顧別人的感受。”方袁把外套扔在床上，忿忿地說。
然而，她還是很在意剛才看到的一幕。
給他煮一頓美味的晚餐吧，吃飽了，心情應該會好一點，方袁心裏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花了個多小時，把最後一道菜放在桌子上，方袁脫下圍裙，來到韓偉家前，按下門鈴。
許久，門開了，韓偉綳著一張黑臉，不勝其煩地看著方袁。
“一起吃晚飯吧！”沒等他有任何的反應，方袁拉著他回到屋裏。
韓偉坐在飯桌旁，看著眼前的兩菜一湯，兩碗白飯，兩份餐具，百感交集。他看向方袁，眼前的這個女人，喚醒了他心裏深處的某樣東西，原來他的血也可以是暖的。
“吃啊！不想吃嗎？”方袁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說。
韓偉拿起碗筷，默默地吃著。
這個女人是他的！他暗自決定。
可是，他能嗎？幸福，可從來都不屬於他。
方袁洗著碗，心底暗自發笑，看著吃得乾乾淨淨的碟子，她心滿意足。突然，韓偉再次從后抱著她，她驚詫地扭動一下，韓偉立刻說：“別動！”
“我在洗碗。”
“我沒抓著你的手。”
方袁拿掉他圈在腰閒的雙手，輕聲說，“你去看電視吧。”
就像沒聽見似的，韓偉靠著她，一動不動，方袁感覺他的鼻息在脖子閒漂流，心狂亂地跳著，她秉住呼吸，強忍住内心的騷動，她以爲，她會是第一個因爲臉紅心跳而窒息死亡的人。
這時，韓偉放開她，出去了。
洗完碗，走出大廳不見韓偉，方袁以爲他離開了，走上房準備洗澡，只見他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方袁無可奈何，心想，就讓他躺一會兒吧。
洗完澡出來，韓偉還在，方袁搖晃他說：“韓偉，醒醒！你該回家了。”
“我不想回去。”
“不行！”方袁吃力地拉起他，說，“你別在這耍流氓。”
“陪我說說話，一會兒就好。”韓偉把方袁按倒在床上，然後一個翻身，下床坐在地上，說，“就這樣聊聊。”
方袁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好一會兒，她開口問道：“她是你母親嗎？”
韓偉耷拉著腦袋，說：“他只是不情願地把我生下來而已。”
“她抛棄你了？”
“她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生下我兩個月后她跟了現在的丈夫跑了，一個食品商。我父親很愛她，儘管他也被抛棄了。我父親曾是個富家子，但就在那女人懷上我不久破產了，所以我被認爲是個不祥子。母親跑了，父親丟下我去追她，把我扔給了奶奶照顧，我奶奶她很迷信，她沒有接受那女人，更加不曾接受過我，她認爲一切的不幸都是我和那女人帶來的。她只是給我住的地方和吃的，其餘的一概不聞不問，就算生病，她也恨不得我就這樣死去。直到她死了，我才被接過來臺灣，那年我十嵗。”
韓偉默默地說着，臉上看不到一絲光彩，眼神裏的怨恨説明，他極慾抹去這段不愉快的記憶，方袁不禁鼻子一酸。
“你母親接你過來的嗎？”
韓偉搖搖頭，說：“是我父親。我父親爲了重新得到那女人，追過來臺灣，十年間他拼命地工作然後買下了現在我住的房子。可是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那女人都沒看他一眼。本來我也恨我父親，我覺得他是天下最笨的男人。可是他死前跟我說的一番話，多少化解了我對他的恨意。”
“他對你說了什麽？”
“他和我說對不起，沒能幫我找回母親，沒能好好地照顧我，他很抱歉。他說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的無能，和我沒關係。”
“你父親很愛你。”
“是嗎？怎麽我覺得他更愛他自己，和那個女人。”韓偉嘲笑道。
“你父親死的時候，你多大了？”
“十一嵗。之後那女人便成了我唯一的監護人。”
“她沒接你一起過去住嗎？”
“她是不情願地收留了我，可是不到三天，我逃了出來。”
“爲什麽？你還小，能逃到哪呢？”
“他們有一兒一女，我打斷了他兒子的一只手，只好逃了。”
“他們對你不好嗎？”
“那女人的寶貝兒子說我是乞丐。”韓偉先是咬牙切齒，接著笑了，說，“我隨手拿起身邊的凳子扔過去，他的手就斷了。”
方袁聼着，心不自覺地揪痛起來，她開始了解，他之前一切的叛逆行爲也是有原因的。沒有被愛，甚至被唾棄，他打出生的一刻起，就這麽一路走來！
“逃出來之後，你一直自己生活在這裡嗎？”
韓偉“哼”地一聲冷笑，說：“她怎麽可能冒這種危險。後來我被送進了寄宿學校，直到考上大學。”
“她今天找你什麽事？”
韓偉乾笑，諷刺地說：“聯姻。”
“聯姻？什麽意思？”
“不知道，肯定是對她有利的事，而想要利用我而已。”
“有她這樣的母親嗎？”方袁勃然大怒。
韓偉看她發怒，笑笑，說：“你為我而生氣，看來，我的童年真的比你的還糟糕。”
“每個人的故事都不一樣，怎麽可以比較？”
“讓你看笑話了。”韓偉一躍站起來，不期然地在方袁的臉上親了一下，說，“睡吧，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