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晚风也是柔和的,带着醉人的味道,暖香袭人。夜非沉的黑色刻丝团花杭绸袍子在月华下显得莹亮,他站在建章宫内的竹林旁,负手而立,簌簌的竹叶声中夹杂着几声虫鸣,在安静的夏夜里格外明显。
福昕虽然困倦,站在一动不动的主子身后却是连哈欠都不敢打。国舅大人说出来消消食,结果走到了这边就站住了,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他也猜不透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八成也是离不开女皇陛下的吧?
夜非沉也的确在想沐沁,想到了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小女娃也在他的怀里成了大姑娘,这样的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奇妙,仿佛昨天她还是那个稚嫩的在他怀里撒娇的小丫头,一下子就成了大姑娘,也开始扎了耳洞,今年的生辰也要及笄了,然后……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夜非沉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面无意识地紧了紧。
嫁人……他真的不想她嫁给别人!那样的娇,那样的美,那样的香,那样的软……嫁了人就属于了别人,尤其她还是女皇,也许会选不止一个皇夫,看着她辗转于各个男人的身边,他的心定会痛到裂掉!
可他不能那样自私,他可以一辈子不娶,却不能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她是个快乐的姑娘,他霸占着她大好的华年,她会恨他的吧……
夜非沉终于抬头看着月亮长叹一声,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垂了下来,定住的脚步也动了动。
“福昕,可知道陛下在做什么?”他踱了过来,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福昕也是个机灵的,忙堆笑道:“奴才听木瓜说了,这几日晚间陛下都在寝殿里看书呢,可是用功!”
“哦。”夜非沉应了一声便敛眸继续向前走了。
福昕的笑容还来不及收便糊涂了,不知主子这一声不置可否的“哦”是何意,只能恭敬地跟在后面走着,见主子是转进了自己的平朔殿,而非去陛下的长乐宫,心里便有了数,知道主子是要回去休息了,只是又忍不住为主子担心。
上次国舅大人就是好多天没有去陛下,陛下就和他使起了小性子,这又是三四天没去了,陛下那边不会又生气了吧?
不过这次福昕却是小看了沐沁。
女皇陛下想着快点绣个自己的绣品送给舅舅,便一直跟着孙嬷嬷学习绣花,又要上早朝,又要跟着贺云塘进学,整日忙得团团转,没顾上舅舅,夜里累极了,睡得也沉,连梦都不曾做。
当沈流素好奇地问了她这几天舅舅的反应时,她才想起来,自家舅舅已经四天不曾出现在长乐宫了,连她最近不去他书房练字都没有什么话说,平时上早朝的时候见了面,虽然还是笑颜以对,却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
她也有些纳闷儿,沈流素却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哎呀呀,国舅大人这是尴尬着呢,那****在他怀里来了月事,他害羞了!这古时候的男子就是纯情,一个个儿的都这样!”说到这里,沈流素眼前出现了那天看了她话本子就红了耳根的芮潋风,便忍不住嗤笑一声。
沐沁听到了她语句中的关键词,“害羞?你是说舅舅害羞了么?还有啊,你说还有谁纯情啊?”
沈流素怔了一下,板起脸来,“你问题怎么这样多啊?”
“好嘛好嘛,朕不问了,那你告诉朕,舅舅是真的害羞了么?不是故意不理朕?”沐沁拉着沈流素的袖子,讨好地问道。
“当然!”沈流素取了一片冰镇西瓜,咬了一口,含混道,“你舅舅遇见了女儿家的事情,自然害羞了,他与你刚刚和好,怎么能没事找事不理你呢?”
沐沁喜笑颜开,“是这样便好!”
沈流素将嘴里的西瓜咽了下去,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你那个绣品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沐沁就更兴奋了,拉着沈流素进了内室,从自己的枕头下面取出了绣得差不多的荷包,手一扬,“看!朕厉害吧?”
沈流素接过,仔细看了看这个针脚粗大,还歪歪扭扭的荷包,委婉地说道:“陛下这个、这个大白鸟绣的还不错,毕竟你没有什么基础嘛……”
“不是大白鸟啦!”沐沁急忙辩道,“这是鹤!白鹤展翅!哼哼!”
沈流素心里惊呆了,这个居然绣的是白鹤展翅?!不过这个白鹤,怎么看起来只是一只鸟而已啊,看不出鹤的影子啊!
不过她不能说出来,会打击到女皇陛下脆弱的心灵哒,于是沈流素干笑了几声,“啊,仔细看就看出来了,是白鹤啊!瞧我这眼神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