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已经不甚在意了,已然宠辱不惊,柔声纠正我:“是有权任性,有权喜欢天下任何人。”
我惊讶地张了嘴,三观受到冲击,质朴三观摇摇欲坠:“可是喜欢别人的丈夫,这样不好。”
他拍拍流浪猫的毛头,嘴角嫣然:“你有权让任何人做你的丈夫,而不是让你喜欢的人去做别人的丈夫,明白么?”
“明白,就是强抢民夫,蓄为后宫?”我震惊。
晋阳侯比我更震惊:“后宫?”
“皇帝不是都有后宫么,难道不是?”我疑惑。
晋阳侯只好跳进自己挖的坑里,至死不悔:“倒、倒是也没错,可元宝儿是个女孩子,女帝蓄后宫,皇叔未曾听说过中土有此先例……”
“皇叔的意思是让我做头一个蓄后宫的女帝?”我领悟。
晋阳侯见坑越挖越大,好像不小心将我引去了某个不归路,不知是对是错,于是头一回,他俊雅的脸上显出了迷惘。
忽然间,皇叔有了沉重心事。
他要领我回宫,我对此居然也不再那么抗拒。私心的种子一旦播种萌芽,禾苗蔓延生长,势不可遏。
雇了一顶小轿,坐进去后,我拉着晋阳侯衣角,仰头恳求:“姜冕呢,我可以跟他一起么?”
他俯身在轿口,手撑在轿沿,发丝垂到我手上:“姜太傅自然是进宫等你去了,你回宫,当然可以跟他在一起。宫里,还有你母……你父皇,如今的太上皇。”
一步步走到这里,看来已没有了回头路:“那大理寺的施承宣呢,可以让他不要那么快见到童尚书么?”
晋阳侯温柔中带些惘然:“可以。”
我缩回轿中,不知是喜是悲,应该高兴也未必,伤心难过又似乎用不着,五味杂陈难辨滋味:“那走吧。”
他将这般的我看在眼里,目光沉浮,起身放下轿帘,吩咐起轿。
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晃晃悠悠,抬去了骊宫。
一路未有关卡审查,盖因晋阳侯活鲜鲜的一张脸,身份尊崇不可方物,无人阻拦检验。这又是何等的功勋,何等无上的荣耀,仅仅皇叔身份绝做不到。我趴在轿子里,只觉身边人一个个无私无畏地对我好,我却完全不了解他们。
那个三年前的不会哭的没心没肺的痴儿太子元宝儿是何等受宠,三年后不知是否依然是元宝儿的我转接了他们的宠爱,只感人在云中,未踏实地。
心事越理越乱,搅成一团乱麻时,轿子落地,轿帘掀开。
“陛下回宫了。”
我腿脚发软钻出轿子,置身骊宫。宫墙九重檐,琉璃黄金瓦。
未有太监宫女蜂拥而来,地处偏径,一个宫人影儿都不见。晋阳侯牵了呆呆的我行动,走上九曲回廊,一步步踏得沉,心事颇重:“元宝儿看这里可曾熟悉?想不起来也不必惶恐,我们会帮你慢慢回忆。”
走在陌生的路径,环顾陌生的殿阁,贵重如同戏文里的描摹,却又比之生动。我当真有属于此地的记忆?我又当真能回想起来?
来到一处紧闭的殿前,两个天仙般的宫女见礼:“晋阳侯,太上皇和陛下久候多时。”
她们并未看见我,我如此衣装,任谁也会视而不见,何况我还躲在皇叔身后。而她们口中的陛下久候多时,是哪个意思?
宫女们打开殿门,晋阳侯领我步入。
脚下金丝红毯铺路,两列落地铜质宫灯,数重丝绸帷帐挂垂雕梁,几处香炉熏云袅绕,仿如天上。
我左右环顾,好奇地摸摸这个,瞅瞅那个,无论哪一个都很值钱的样子,任何一个放去平阳县都是镇县之宝。
走过这段红毯路,到达尽头,九重帷幕垂隔,是拒人千里的天堑,君臣难越。
晋阳侯目光微微波动,撩衣缓缓跪地:“陛下,元宝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