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次穿上铠甲战衣,在皇叔率领的神策军护卫下,骑马至城下,视线反复扫过城楼,没有姜冕!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他不在眼前的危局中,忧的是他究竟在哪里。
“陛下,臣愿殉国,勿以臣等为念!”高耸的城墙上,苏琯衣衫凌乱却风骨铮铮,言罢就要跳楼。
铠甲沉重,我心神震荡,险些翻下马,皇叔当即飞身到我后方,并骑战马,将我搂稳。
“你若稳不住自己,这场戏不是白做?”
我倒是想稳住,胆战心惊望着城楼:“可是苏琯这实心眼的孩子……”
城楼上乱军与苏琯拉扯,大约苏琯此举也令乱军想不到。这不堪折辱的少年势要翻下墙头,衣袂都飘在城楼外,少年之身摇摇欲坠。一旁的萧传玉和工部尚书惊呆了。
我一颗心要跳出来:“苏——”琯字被消音,皇叔紧捂我的嘴。
乱军捆走苏琯,翻译在城墙上喊话:“一名朝官换一千石粮食,明日午时交换一人,不见粮食,便斩一人!其他朝官交换时日待定!”
这样的交换条件,对于亲征军来说,并无益处。一千石粮食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征战在外,不只要作军粮,更要赈济灾民。一千石粮食仅仅换取一个人,是乱军的试探,试探我会不会换,所以才用一名朝官试探。
回营后,内部又是一番激烈讨论。
我当然不能坐视明日午时斩朝官,皇叔却坚决不肯用一千石军粮去满足乱军的狼子野心。
“一千石粮食可供三千官兵与数千百姓维持一月有余,陛下却要用数千军民的口粮换取一人?若这次交换满足了他们,那么第二名人质的交换条件绝对不会只满足于一千石粮食!乱军欲壑难填,陛下何须纵容!”
他的反对当然有道理,可我有营救他们的筹码,却眼睁睁放弃,我如何做得到?
“没有两全法么?”我痛心问。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皇叔望着帐外,毫无表情。
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帐中议事,众人发现少了一人。
“潘如安呢?”柳牧云顾左右问。
我顶着一双兔子眼,道:“被朕派去东夷了。”
“什么?”柳牧云拿手试我额头,见我眼里都是血丝,又想责骂又不忍,“东夷这么乱,派他一个刺史去东夷,能做什么,自投罗网?”说到自投罗网,他也没表露出任何感情色彩。
皇叔看着我若有所思:“难道你……”
“朕用了外祖父留下的玄铁令,一枚可作东夷王族信物的玄铁令,请求出兵援助。”
“这些东夷乱军莫非不是东夷王族所出?”
“赌一把吧。”我心中却是没底,“赌这玄铁令能否助我一回。潘刺史通东夷语,由他去传令,再合适不过。”
“陛下倒是这般信他一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就敢将玄铁令交付于他。”
“不然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午时,我留在帐中,等消息。
未时——
“陛下,千石粮食已运至东门!”
申时——
“陛下,东门交换出苏大人!”
酉时——
“陛下,神策军于西门发起突袭!”
戌时——
“陛下,禁军于南门发起突袭!”
亥时——
“陛下,不好了,后方粮草起火!”
皇叔放弃攻城,班师回营救火。
一夕之间,粮草烧毁大半,攻城战中两军折损不少。粮草没了,城池也没攻下,唯一的胜果就是苏琯回到了我身边,却因战事波及,昏迷未醒。
皇叔清点粮草后,掀帐入营:“怀王不见了。”
我抽出匕首扎入木桩:“叔!棠!”
“陛下,楚元良求见!”
东都楚氏族长,在自家坞堡里安稳度日了这许久,终于不得不露面了。
“陛下,怀王似与乱军勾结,臣等奉命看守,但并不知情,求陛下开恩!”七老八十的楚氏当家人,叩地痛哭流涕,撇清嫌疑。
“若无你楚氏从中牵引,他一个被贬亲王如何与东夷乱军勾结?你们楚氏一族于东境妄自尊大,目无法纪,勾连异族,谋朝篡位,罪当族诛!”我怒道。
“陛下,楚元良晕过去了!”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粮草不足,军心不稳,最易哗变。
我与皇叔商议,全军进驻楚氏坞堡,暂押楚氏族长,以坞堡粮草供应军需,继续兵围东都城。
在楚氏坞堡里,一面等待潘如安请东夷救兵的消息,一面派人追寻叔棠。
然而,却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皇叔封地叶县遭五千东夷乱军突袭,破了禁防。
乱军挟凤君以令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