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郑宇皱眉。
他习惯了坐在上位上审视别人,此时坐在狭窄的候诊椅上面,感觉微妙。
电脑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样子已经有八十多岁的年纪了,他带着老花镜,拿笔的姿势却还是那样的稳重。
身边站着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沓报告单,老人抬了抬眼镜,继续写病历。
郑宇今天特意戴了一副眼镜,时间过得很慢,大概能有七八分钟的样子,老人这才伸手拿过了男大夫手里的各种单据。
男人低头:“王院长您看看,还有没有治愈的希望,我问过我的老师,可他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老人是C市盛京医院的院长,他已经快九十岁了,只偶尔过来会诊。
他老人家拿着病历和各种资料看了一会儿,郑宇伸手揉着额头,他不知道季青柠知不知道,之前公司检查身体的时候,他忽然想年纪大了,生活稳定了要个孩子,多年的不孕也让他有所怀疑,不过他怀疑是不是他自己。
当时为了打消她的不适,两个人都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刚陪着陈颜去过医院,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下孩子,但是权衡之后,又觉不妥。
他不能拿他的婚姻,他和季青柠的婚姻来赌。
十几年的感情,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然后带着陈颜去医院,要她把孩子做掉,结果季青柠冲了出来,说让他留下这个孩子,然后他回去就接到了检查结果,不孕不育这样的结果对于男人来说,更觉屈辱。
老院子从老花镜里看了他一眼:“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身体,要知道高温作业和辐射就是致命的隐形杀手,的确已经早就错过最佳的治疗的时机,先积极配合下医疗方案试试吧,希望的确不大。”
郑宇抿唇,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在会诊室里面坐了好一会儿,其实老院长究竟说了什么,根本没太在意,他的目光一直在诊室墙上挂着的吊钟上面,时间真得过得太快了。
九点四十整,他离开了盛京医院。
男人开车来到了大南区的民政局,而这个时候,季青柠已经等了他十五分钟。
她就站在路边,这一次似乎没有开车过来,他按响喇叭,很快,女人看见他的车,飞快走了过来,她习惯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的姿势也特别动人,他不由得皱眉,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青柠闪身上车,她从包里拿出协议书来,对着他晃了晃:“财产分配你签过字的,还要不要再看一遍,我让康提在里面帮我排队了。”
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也拿出一份来,放在了她的腿上:“我重新考虑了一下,如果你必须离婚,那我们两个人以后就不要有任何交集,我今天可以签字,房产和现金上可以多给你一些,但是公司的股份必须转让,你签转让书,我签字离婚。”
季青柠挑眉,手里的协议书捏得紧紧的:“郑宇我重申一次我想离婚,但是不等于我什么都能给你,公司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作为婚姻的过错方,我想起诉的话,于你无利。”
她始终带着墨镜,看不清她的表情。
男人从车上拿了一支笔来给她:“夫妻多年,我不得不提醒你,当初公司的持有人是我,而且你所指的过错方证据无非就是陈颜,可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所以你举证很困难,相反她能证明我并无过错,如果想要的话,我还有时间证人。”
他拿出一根烟来点上:“你为什么不看看,房产和现金已经足够你衣食无忧。”
他说得没有错,陈颜那个孩子不能是他的。
女人强压下心头怒火,伸手打开了协议书和转让书,上面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财产,能动的资产都给了她,她耐心翻看,男人又出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青柠挑眉,夫妻二人的默契让她立即明白了过来:“陈颜怀孕以后,我先看了你的检查结果。”
她的坦然让他默然,他吐出一口烟来,启动车子开向停车位去。
民政局的门前,三两对新人拉着手。
两个人坐在车里,郑宇一直在抽烟,季青柠看着他,他衣鲜依旧。
她一手抚着额头:“其实还有一样东西,今天我找出来了,还给你。”
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铁盒,动作之间里面叮当直响,她伸手轻轻抚过,递给了他。
男人将烟头按了,伸手拿了起来。
铁盒有点上锈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压着一个黑乎乎的戒子,圆圆的一个圈,极其简单,简单得就像个窗帘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