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接过来一看,竟是李云儿的卖身契。上面立契约的人是她叔叔李二,说因家贫无着,将侄女李云儿卖与牙婆金桂,立约的日期就在李秀才刚死之后,后面还另附了一张金桂将李云儿转卖给陆府的契约。
“刘姨娘,就让她自生自灭吧。”陆文义没有理会方氏惊诧的神色,这个决定他做的很艰难,不是他无情无义,实在是翠华这一次错的太离谱。他再宠爱她,也不能由着她去害自己的弟弟,还差点祸及自己仕途。
上次他给朝中两位交好的同僚写了信,请他们帮忙留意政敌的动静,果然同僚回信说,政敌摸到了城南,正搜集弟弟“****孝女”的证据。幸好淑姐儿早有安排,那些人并没得到什么确实的消息,自己也先一步下手结果了姓胡的无赖,顺便吓破了李二的胆,他们才未有动作。
到这个地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护着翠华了,不然他自己心里过不去不说,也没法面对二弟和弟妹。“她的病能治好就治,治不好也罢了,随便在哪里找块地方,买一口薄棺材,全了这些年的情份吧。秀姐儿如何了?”
方氏很意外,下意识答道:“前几天刚服软认错,现在还在老太太后罩房里住着。”
陆文义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让她搬回来吧,老太太病着,哪有人管她?这孩子不好好教不行,就让乔嬷嬷继续管着她,从规矩教起。”
乔嬷嬷就是老太太身边那个严厉的老妈妈,这个老妇人今年有六十岁了,在老太太出嫁前就服侍老太太,最是个端正规矩的人,满府里的丫鬟婆子,就没有不怕她的。
“那让秀姐儿住哪间屋子?”方氏不愿担责,所以事事都问陆文义。
陆文义回道:“就住原来桃儿杏儿的小院吧。刘姨娘的小院,封起来吧,里面的东西登记造册,都收起来吧。”他一样一样安排完毕,最后说,“眼看到年底,走礼的事,你看着办就是,只是老太太和我身子都不好,宴请什么的就都推了吧。”
陆静淑听方氏学了陆文义的话,不知为何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陆老太太的寿宴到底没办成。
不过陆家倒是从此真消停了。陆老太太的中风有所好转,已经能说出短语,只是还不能起身。刘姨娘病入膏肓,大夫说也撑不了多久了。陆静秀有乔嬷嬷管着,每天的生活几乎都能用尺子量着过,可她在黑屋里吓破了胆,再也不敢闹了。
二房那边也很安静,张氏手里捏着李云儿的卖身契,只盼着她生下孩子来的那一天。陆文孝请了一个月的假,名目是侍母疾,实际则是半日陪陆老太太,半日来听陆文义教导官场上的事儿。
陆静娴之前那桩婚事最后自然没成,张氏也没抱怨,反正陆静淑的婚事也黄了,有陆静秀后来闹的这一茬,大家都没什么好名声,不如等等再说。
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的到了腊月里,姜家遣人来送还庚帖,方氏还了聘书,并将聘礼收整好了,让来人带了回去。
三日后陈皎宁登门拜访,一见了陆静淑就说:“你果然没猜错!”
陆静淑拦住她的话,先与她一起去见了陆老太太,陪着陆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带她回西厢房见了一回方氏,最后才两个人单独坐下来说话。
“你可是打探到了什么?”
陈皎宁摇头:“这姜家行事十分谨慎,我查了有段日子,什么也没查到!多亏了柳歆诚和姜楠是同窗,他在学里听人跟姜楠说笑,说恭喜他就要做都察院简大人的乘龙快婿。柳歆诚就去寻那个同窗打探,这才知道,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简昭雄前段时间回长安见了姜楠,很是喜欢,他家里正好有个适龄的女儿,还问起姜楠可曾定亲。”
果然,姜家运气还真是好,刚有了高枝,陆静秀就作了那么一通,于是他们顺理成章的就退了亲,还故意遮遮掩掩,表示顾及陆家名声,其实还不是为了免除主动退亲对自家的影响,显示他们家厚道?
“还有啊,听说姜坤马上就要调去东都教导四皇子读书了。四皇子是皇后所出,皇上最为宠爱,恐怕要不了几年就会册封太子,唉,姜家看来是要走好运了。”陈皎宁一时口快,说完才反应过来,姜家好了,对陆静淑一点好处也没有,忙又接了一句,“不过这才能看出柳歆诚的为人。”
陆静淑囧,她上下文之间有什么关联么?“这话怎么说?”
陈皎宁拉着陆静淑的手说道:“柳歆诚知道了前因后果,就私下单独问了姜楠,姜楠只说婚姻大事听从父母安排,柳歆诚当时就回说:‘男儿大丈夫,当言而有信,既是婚姻大事,更不该轻易毁诺,姜兄为人,吾不敢苟同,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各走各的路。’你说,他是不是很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