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初是突然被吓醒的,罗清秋刚刚离开,她也才刚刚睡着,苏西就“啊”的一声抱住了她。
“哎呦我的小亦初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苏西看着夏亦初被自己压的踹不过气要蹬脚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身下的女人还是个病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然后安静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亦初已经懒得再去计较苏西这块“庞然大物”了。
“我的天呐,这两天新闻一直在报道好吗?江都顾总裁为救女孩被撞,细探女孩竟是……”苏西没有继续往下说,就只是故意地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夸张的表情逗得夏亦初忍不住笑了,却又立即被脚裸处的伤口牵动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哎呀呀你别乱动别乱动。 ”苏西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赶忙起身兑了一杯温水,将夏亦初扶起身来递给了她。“说吧,怎么搞的,新闻上一会儿说有人蓄意谋杀一会儿又说是意外事故,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当时事发的太突然了,我……”夏亦初的眼眸暗了暗,苏西知道她是又想起顾峄城被撞到的那一幕了,抚了抚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夏亦初顿了顿,深呼吸一下,继续开口,“不过现在想来确实很蹊跷,虽说那里有个小转弯的路口,但是因为幅度很小,司机一般都是可以看到对面有没有人的,当天我下车一大概有一分钟之后,那辆车就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就像是……就像是准备了很久之后终于看到猎物那样,毫不犹豫地撞了过来!”
苏西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你看清司机了吗?”
夏亦初沉默地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那会儿车来的太快了,不过我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一个男人,我感觉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定是一个男人,而且年纪应该不小了。”
夏亦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苏西清晰地察觉到夏亦初的情绪又变得有些太过激动,嘴角在不可抑制地颤抖,手指也是,脸色又开始发白了。苏西意识到不能让她在停留于这场“意外”的记忆中了,连忙换了话题,“亦初,你觉得现在好些了吗?就是脚腕。”苏西指了指夏亦初藏在被子里的脚裸。
“比起顾峄城来,我这个算什么!”夏亦初嘴角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无奈之感。
“好啦,别担心啦。”苏西轻轻抚了抚夏亦初的后背,“听说已经脱离危险了,等你好一点了就可以去看他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我想去看看他,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去。”夏亦初说着就要起身,可试了好几次,只能一次次地被牵动到的伤口疼的眉头皱起。
“亦初啊,别这样好吗?”苏西心疼地看着挣扎在病床上的夏亦初,却也没有动手去阻止,她知道,这种时间只能由夏亦初自己熬过去,别人就算劝,也只能让夏亦初更加的担心和自责。
“亦初啊,虽然这次你伤的不重,可是因为牵动了上次在巴厘岛时脚腕上的伤,所以还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的,你这样乱动,等到顾峄城醒来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这样子怎么照顾好他啊?”苏西看着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终于躺下来恸哭的夏亦初,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真正爱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进贡给对方,只要浑身还有一点可以给为对方所用的东西,就愿意在对方随时需要的时候连同生命一并给他。这样的爱多真挚多炽热,也多卑微,倘若对方与你怀着一样的心思,那会让人幸福,可倘若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你,这样的感情就等同于毁灭,总有一天会灭了你的骄傲灭了你的自尊,甚至连同你的生命,也要一并毁灭掉!
还好还好,顾峄城对夏亦初也怀着相同的感情!无论过程如何,他知道他会让她幸福的。
顾家别墅里,顾廉回到家里不久,一身疲惫与心中的迷茫,让他此刻没有闲余的心思再去面对任何其他的事,夏亦初没有大碍,顾峄城也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的他甚至不知该去担心哪一个人,公司在顾峄城出事之后就有些一团乱了,交给青木一个人他显然应付不过来,况且他与顾峄城相处这么久,即使看上去在冷酷,也一定与自己一样在心中担心着顾峄城,又如何能讲心放在公司里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顾廉的背影在离开众人的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苍老。
越在高处的人往往越无奈,因为有太多双眼睛注视着你,给你的选择造成干扰,可即使选错了,你也得因为要顾及着那些双眼睛而沉默着走过去,即使失去太多,即使你明明想要回头,你也得面不改色地握着拳头继续下去。
顾廉自然知道罗清秋那天话里的意思,虽然她只是在问自己和夏勇的意思,但他知道罗清秋是想将夏亦初认回来的,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不是吗?当年自己做的选择,现在让他如何回头。
所幸自己和夏勇在这件事上还是默默地达成了一致,顾峄城是夏勇的儿子,可现在的顾峄城气场太过强大,就算夏勇将他任回去,恐怕之后他们的相处也是尴尬,倒不如继续任着夏亦初这个孝顺的女儿,以后顾峄城还会念在他是自己岳父的面子上,对他的公司有所支扶。
而自己,这么大的家业,自然要顾峄城这个从小被自己培养的足够优秀的人来继承,至于夏亦初,等到她嫁给顾峄城,家业也等于给了她。只是多了一个信任的人来替她打理罢了!
顾廉拉上窗帘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这是美国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凭栏椅,年轻的时候去美国谈生意一时心动,就买了下来,结果到把生意耽误了,后来回国,带着这个椅子一脸的丧气,父亲却竟然没有骂自己,想想当年父亲可是很爱骂自己的。
当父亲看到这个椅子的名字时候,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异样,他也许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买这个椅子,是因为方华桐,她最喜欢靠着窗发呆了,自己曾经无意中给父亲提起过的。
一次喝酒微醉,他告诉父亲自己喜欢一个女孩,父亲问喜欢她什么,他竟然就因为这个本应该一口回答出来的问题想了很久,明明知道方华桐身上有很多优秀的东西,比如就读于一个名牌大学,比如说在她是学校第一个被派到美国做交换生的优秀学生,在比如说她足够迷人的东方脸蛋,可他发现那些都不是最吸引他的,很久之后,他告诉父亲,他喜欢她靠在窗前发呆的模样,喜欢她吃到心心念念的东西一脸满足的样子,喜欢她收到最爱的鲜花时一脸羞涩的样子……
后来呢,后来他醉了,隐隐约约看着父亲脸上一脸悲悯的表情,那时候他还不懂,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也许父母在逼他娶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时,他们自己也是心痛的,可是没办法啊,无奈啊,不娶她公司就不能强大,不娶她就没有现在的江都顾氏!
当年的父亲,就是现在的自己,他也想将亲生女儿带回家,给她最好的生活,给她一切,给她自己的姓,可是,不能!有太多限制自己的东西,有太多牵绊的选择,认了女儿,就要失去这个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顾氏集团的未来,也就岌岌可危了!
屋内没有开灯,夜晚的来临让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片黑暗,暗了多好,暗了就没有人能看清自己的表情了,暗了就没有人能看自己的笑话了……
猝不及防地门被打开了,紧接着便是客厅的大灯,顾廉还未来得及说一个“别”字,刺眼的灯光便刺伤了他的眼睛,紧紧闭上眼,便听到了罗清秋的惊呼。
“老顾,你,你怎么……”罗清秋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她看到顾廉脸上两行清泪,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落泪,以前就算是遇到在大的困难,他都依旧是从容而坚定的,从来不会再她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脆弱,甚至很长一段期间以来,她都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摧毁他摧毁他的理智与坚强。
“清秋,把灯关上好吗?我累了!”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廉却偏偏在此刻变得从容了,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只是一次次的打击让你的皮肉起了茧子,能在下一次受伤时让你的皮肉受免一点伤害而已,可是被皮肉包裹下的那颗心,依旧是脆弱而敏感的。每个人都有毫无办法毫无头绪的时候,每个人也都有落泪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好怕让人看到的,只要那个人不是敌人,就够了!就不用再担心会被再次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