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贤母始能兴家苦尽甘来彩焕宝婺恩难忘;
唯硕德才享稀龄松钦鹤羡天护慈萱春不老。
——引自母亲70大寿楹联
在我的记忆中,我十岁以前所穿的衣服全是母亲手工缝制的。那些年,白天母亲要到生产队田地里劳动挣工分,晚上才可能在一盏油灯下逢补衣服。那些年,我常常在母亲旁做自已给自己布置的家庭作业。累了,就默默地看母亲做针线活,心里格外的亮堂。记得有一次,姐姐哭着要戴母亲右手指上那枚灰色抵针,说她也要学缝制东西。母亲先是不给,说弄丢了怎么办,后来看女儿闹闹得早饭不吃,才把抵针戴上女儿手指。姐姐终于高兴得不得了,看着松松垮垮在手指上的抵针冲我扬手说说:弟弟,好看,是吗?
姐姐第一次戴母亲的抵针的结果是当天就丢失了抵针。我同姐姐在房前屋后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抵针的踪影。母亲又再三询问后又找了几遍,结果也是连抵针的影子也没见着。母亲气得直骂姐姐,接着一生气就在姐姐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后来有十来天时间,母亲就在没有顶针的情况下给我们缝补衣服。看到母亲左拇指的指甲盖被针鼻抵出许多淤血,我在煤油灯下难过得偷偏流了几次泪。终于心生不忍地对母亲说:“妈妈,卖几个鸡蛋另买一枚抵针吧。我在公社供销社柜台里看见四毛钱一枚,还镀金了呢。”那是贫困年代理,许多便宜的东西都显得珍贵。而后来经过姐姐三番五次的一再寻找,后来终于从一只她丢弃的鸡蛋壳里找到那枚隐藏的抵针,母亲高兴得立即奖赏:“你们姐弟俩,每人一个煮鸡蛋。”这回,我沾姐姐的光了。
我是穿着母亲做的衣服而踏上愈来愈远的求学之路的。我知道,母亲是在连一枚抵针都不能多买的年年代里倾心供我上学的。十九岁那年,我终于到离家很远的城市读我求学历程最后的学校。母亲送我上路时对我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妈不可能再给你做衣服了,到城市自己买几件吧。那是机器缝制的,针脚细密裁剪得当。”当时我竞糊里糊涂地点头答应了。后来参加工作前夕,我写信给母亲,问她喜欢儿子送他什么礼物。母亲捎信说,给她买一枚抵针,要那黄铜做的,她的那枚铅灰色的抵针不能用了。看到母亲的来信,我眼里盈满了泪水,我决计要给母亲买一枚好抵针,可我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大小商店,竟然没有抵针买。最后,在一个小商品集贸市场见到了待售的几枚,做工还算精细。一问价,操四川口音的货主向我伸出了四根指头,我说四毛吗?他摆摆手;我说四块吗?他点点头;我说能少点吗?他摇摇头……
当我终一枚金灿灿的抵针放在母亲的手中时,母亲惊喜地问我:多少钱?我说是四毛。我生平第一次说了谎。母亲半信半疑逆道:“听说现在什么都涨价了,可这小东西没涨真怪。”我说:“妈,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城里人的衣服都是机器缝制的,这抵针没多少人用了,价也就不会涨。”母亲听了松了一口气,她怕我花了冤枉钱。
母亲戴上我给她买的那枚抵针又过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母亲戴着抵针在老花镜下每年给我缝扎十来双鞋垫,她总说闲不住。
母亲一生只用了两枚抵针,可她却在冗长的岁月里补好了全家老少生活中许许多多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