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你说什么?”萧凌也腾地站起来,他整个神经都绷直了。
“欣雅,我知道欣雅在哪,我见过,她就在宁家杂物库的地下室。”我深吸了一口气,循着记忆说:“我亲眼见到她穿着白色婚纱躺在水晶棺材里,还有孩子,欣雅的孩子就是被宁昊然泡在像这样的玻璃缸里保存。”我指了指桌上的玻璃缸,急切的说:“是宁昊然催眠了我,我才忘记了,我们现在去找欣雅,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想到当初地下室的画面,我的心一抽一抽的,就像那晚一样,为宁昊然的变态冷的骨头都在发疼。
萧凌早有预料宁昊然会将欣雅如此保存,可没想到还将孩子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中,他整个人如身置冰窖,周身透着冷冽的寒气,又似有一股烈火在他的身体里通体燃烧,最后这股烈火硬生生被他压在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眸子里似乎隐藏着一柄利剑,在熊熊大火中淬炼,最后化作一抹似能毁天灭地的剑光。
萧凌剑眉一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走。”
萧老爷子是知道欣雅的,他在一旁也听明白了,我对萧老爷子说麻烦他照顾一下允儿,萧老爷子挥了挥手:“去吧。”
欣雅是萧凌的结,也是愧疚,萧老爷子也是知道的,我摸了摸允儿的脸蛋,让他乖乖听话,之后我跟上了萧凌,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不知道宁昊然将欣雅转移了没有,毕竟催眠这种事,本就不长久,某些不确定因素就能将记忆唤醒,宁昊然当初为我催眠,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要的是时间,不过我想,他现在肯定很后悔当时放了我。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萧凌的车子像是黑夜中的猎豹,正朝着猎物发动攻击,一路上连续闯了十几个红灯,八点,正是北城交通高峰期,萧凌这一出直接造成交通彻底瘫痪,可萧凌开的太快,那速度完全就是赛车级别的,以至于后面的交警也被甩了好几里,只能隐隐约约听着交警的警笛声从后面传来。
看着萧凌刚硬的侧脸,他的薄唇紧抿着,一双眸子就像暗夜里的鹰一样冷锐,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萧凌暴怒成这样,第一次是我逃脱时被他抓回来用鞭子抽我的时候,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冲冠,我没有吃醋,欣雅已死,我跟一个死人吃什么醋,欣雅毕竟是跟萧凌有过一段的,年少时的爱情,懵懂而让人记忆深刻,就像我跟莫城,若萧凌对于欣雅的遭遇无动于衷,那这个男人也不配我爱了。
欣雅,想到那个躺在水晶棺材的女子,心底不禁泛酸,她承受着宁昊然的爱,也承受着他的变态,这份爱,不是她想要的,是宁昊然强加在她身上的,而到死了,还被宁昊然如此对待,说是深情,又何尝不是私欲呢。
宁昊然与萧凌的算计争斗都源于欣雅,可最无辜,值得同情的,也是那个躺在棺材里不能瞑目的欣雅。
我们赶到宁家时,宁家一片灯火通明,里面传出哀伤的悲乐,映着上空清冷的月辉,建在半山腰的宁家别墅似是笼罩在一片阴森中,让人毛骨悚然。
案子没结,宁世德也不能下葬,甚至他的尸体也不能拿出来,还留在警察局,我怀着对宁昊然的恨,对欣雅的悲悯而来,最后却在铁门前,听着悲乐驻足了脚步,那脚好似灌了铅,有千斤重,使我迈不开步子,心也一抽一抽的疼,疼的我捂住胸口,尽管在监狱里对宁世德的死已经愧疚过,流过泪,也痛苦过,可在听到这样的音乐,正式接触到死亡事实,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心底的歉疚,悔恨一下子从上了锁的匣子里涌出来,将我整个人泯灭,可明明眼眶已经酸的不行,只要我轻轻眨眼,眼泪就会像拧开的水龙头流个不停,可是没有,我忍不住眨了眨眼,却没有眼泪,好似干涸,枯竭,剩下只有干涩的酸痛。
萧凌察觉到我的情绪,默默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那一刻,他手心的温度迅速从我的手心传至我的心脏,注入一丝鲜活。
在他要开口说话时,我对他摇了摇头,我张着嘴说没事,可是最后只能从口型看出我刚才说了什么,因为我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萧凌虽没说出他的话,可我知道,他想让我回去,可我怎么能回去,这是我本该承受的,这是我的罪孽啊。
看门的小哥看着我回来,眼里满是惊讶,外界已经传疯了是我害死的宁世德,我本应该在监狱里,就算暂时保释,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萧凌扣着我的手指走了进去,我们走了很远,看门的小哥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来。
我们踏进大厅,宁家陷在一片冷清中,除了屋子里放着悲乐,仿佛没有一点声音,也没看见一个佣人,萧凌冷了冷脸上的表情,看门小哥追了上来,一直说着不让进,小哥的声音在空寂的大厅显得有些空灵,还带着回音似的,然后紧跟着宁夫人与宁蒙从楼上急匆匆下来,当见到我的时候,她们的眼珠子都在喷血,恨不得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
宁世德的死是真正将宁夫人刺激到了,她穿着素净的白衣,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张素脸,原本保养的很好的皮肤,在短短两天,仿佛苍老了十岁,平常高高盘起的头发披散着,两鬓处隐约有了白发,她一口气冲到我面前,张牙舞爪,她的话还没说出,眼泪却已经出来了,她的眼睛已经哭红哭肿了,她的眼里是眼泪,也是恨,是怨毒,是愤怒,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人,杀人犯,小畜生,你还有脸来这里,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宁夫人已经几近癫狂,宁世德的死让她快要崩溃了,我的出现直接将她绷直的神经,砰地一声,一下子扯断。
我怔怔的看着宁夫人,不过她挥舞的爪牙最后还没到我身上就被萧凌一把抓住,迫使她的爪子停在我的眼前,然后萧凌狠狠将她甩了出去,宁夫人倒退了好几步被宁蒙接住。
宁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手指指着楼梯口那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几天了,没有擦掉,就那么留在地上,这是证据,我推人的现场:“江夏,你当宁家是什么地儿?你还有脸来这,看到这滩血,你心里难道没有愧疚?你晚上不做噩梦吗?爸现在还在警察局,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这个杀人凶手,虽然现在你被保释出来了,可我宁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我一定让你为我爸偿命,现在你给我滚出宁家。”
“你想要江夏偿命,问过我了吗?现在不是你们宁家放不放江夏,而是我放不放过你们宁家,宁昊然在哪?”萧凌的声音真冷,让人不由得打寒颤,仿佛自己身处地狱一样可怕,他眼底的杀气让宁蒙瞳孔微缩,宁夫人更是不敢直视萧凌。
我看着那滩血迹,想起那天的情形,宁世德从楼梯上滚下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尽管我说了的宁昊然干的,可宁蒙是不会相信的,至于宁世德为什么一直留在警察局,那是因为宁昊然想要我背黑锅,他还真是狠心,不仅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残忍的将他一直留在警察局,只为了让我坐牢。
我淡漠的说:“人是我推的,可宁叔的死不是我造成的,医生只说血块压着神经,这根本不能造成死亡,我说过,是宁昊然,信不信随你们。”
“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污蔑我哥。”宁蒙说着就要过来,这时宁夫人却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刚才我注意到了宁夫人在听到我说是宁昊然时的神情,她的眼里震惊之余还有一抹悔恨,却没有像宁蒙一样的不信,我想宁夫人是知道些什么的。
宁蒙手疾眼快的接住宁夫人,大厅的动静将家里的佣人都惊了出来,不过宁昊然没有出现,见宁夫人晕了过去,宁蒙急的一边掐人中,一边朝佣人大吼:“快叫救护车啊,还楞着干什么。”
一名佣人急急的去打电话,宁家顿时乱成一团。
萧凌冷厉的再说:“宁昊然在哪?”
宁蒙已经急的眼圈都红了,朝萧凌怒吼道:“萧凌,这是宁家,不是你们萧家,容不得你在这放肆,你若有本事,你整垮宁家啊。”
宁蒙使劲掐着宁夫人的人中,又拍宁夫人的脸,萧凌这次没跟宁蒙计较,一把拽住一旁一名佣人的衣领,厉声说:“说,宁昊然在哪?”
佣人的身子这下抖的更厉害了,目光惊恐,结巴的说:“我刚…刚才…看见少爷去了后园。”
我说:“宁昊然应该去了杂物库,欣雅就在杂物库的地下室。”
萧凌松开佣人,急忙的朝后园奔过去,我转身也跟了上去,身后宁蒙急的又哭又喊的声音渐渐消失,到了杂物库,里面漆黑一片,唯一有光的地方就是墙角,不过光很微弱,是从地下透上来的,借着微弱的光,萧凌疾步过去,地下室的入口木板盖着,萧凌一把掀开木板,从底下透出的光将整个杂物库都能照亮,入口很小,只能一个一个下去,萧凌看着我说:“江夏,你就在这等着,我下去。”
我坚决道:“不行,一起下去。”
萧凌迟疑了一会儿点头,他先下去,当我下了地下室,视线触及的地方,熟悉的场景,让我脑子里的记忆更加清晰,寻着记忆径直走到地下室的最里面,水晶棺材出现在视线里,里面躺着的正是欣雅。
萧凌在离棺材三米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水晶棺材,却不敢上前,他的神情更冷了,冷冽的脸如地狱修罗,眸子里充满愧疚,还有对欣雅的亏欠,对宁昊然的恨意,我能理解萧凌此刻的心情,一定是糟糕极了,难受极了。
萧凌的嘴角轻轻扯动,是怒气,他艰难的移动脚步,走向棺材里躺着的欣雅,这个女人曾是他爱的,也是他愧疚的,如今却在这冰冷中躺了四年,无法入土,萧凌这时肯定有杀了宁昊然的心。
然而正当萧凌的手要触及到水晶棺材边缘时,宁昊然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打着领带,如果不去想他做过的事,单看这么个人,我还是会觉得这个男人如沐春风,俊美如斯,温润如玉,是世上极品男人,可这时,这个极品要加上引号了。
“你们来了。”宁昊然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步履从容的走过来,他的语气平淡,似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宁昊然云淡风轻,可萧凌在见到宁昊然时,双眸充血,满身暴戾,恨不得将宁昊然碎尸万段,而他也这么做了,一拳朝宁昊然的左脸砸过去,宁昊然虽料到萧凌会发怒,可没想到上来就是一拳,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下萧凌的拳头,萧凌那一拳砸的真狠,我仿佛能听见拳头砸在宁昊然脸上时发出的声音,宁昊然连退数步,他的脸被打向一边,嘴角溢出鲜血,宁昊然保持着被打歪的姿势,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碎出一口血水,冷呵一声:“萧凌,你还是这么冲动,欣雅最不喜欢看见我们打架,你却当着她的面动手,怎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宁昊然的话让萧凌捏紧的拳头微微松弛,萧凌的目光盯着水晶棺材里的欣雅,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
宁昊然意味深长的睨了我一眼,扬了扬唇:“江夏,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为另一个女人动手,你难道不生气?不吃醋?”
不等我开口,宁昊然的话音刚落,萧凌松弛的拳头骤然握紧,毫无预兆的又砸向宁昊然,待宁昊然反应过来已经不能躲避,只得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住,可宁昊然短时间内蓄聚的力量有限,萧凌虽没砸到他的脸,却也让他退了两步。
萧凌面无表情,食指笔直的指着宁昊然,冷冽而嗜血:“宁昊然,我会让你对欣雅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现在,我要带欣雅离开。”
萧凌说着就要从水晶棺材里将欣雅抱出来,宁昊然站直了身子,对于萧凌的行为并没有动作,只是嘴角勾了勾,宁昊然如此宝贝着欣雅,怎么可能让萧凌轻而易举带走,正这么想着,萧凌伸手抱欣雅的手却顿住了,因为萧凌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僵硬的身子可以看出,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