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渺渺飘荡在房间内,有着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熏香。
房间布置简单,秦墨躺在床上看着书。那是一本旅行杂记,记载了上古的诸多山水风光,人文轶事。
秦墨很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得不到。
黄昏带着淡淡红晕下了山头。他醒来便是申时,因为没有力气吃饭便有人专门来渡气调养生息,阵仗极大。
按理说随便一个强者来便可将他的身体变得比原来强上百倍,但是现在却只能缓解衰退进而慢慢调养。这看书的时段,是他向恒惜颜求来的,因为他知道落医不会答应。
慢慢地翻动着书页,脑海里浮现那名川大岳、山河神迹他目中有着向往。
祈洲夺天地造化,但是真正的神迹是那仙人挪不过来的。何况他在祈洲没去过多少地方,哪怕是离城也只有四分之一被涉足。
秦墨带着惆怅躺下,他就像笼中鸟,再扑腾这翅膀也飞不出去,更别说他不会飞……
“吱嘎~”随着一声老掉牙的朽木和石壁摩擦的破碎声秦墨看见了外面夕阳的光晕,黄橙橙的。
“来了?”秦墨朝章夜白一笑,虚弱且苍白。
“嗯。”章夜白点了点头,上前将碗放下,“落主医亲自熬的,人参。”
“放下吧,”看着章夜白秦墨一笑,他不懂药理,不然必不会端着药来。他这样大病初愈的喝人参如喝砒霜。
不过,他好像没血……
秦墨苦笑,这碗药应该是警告的意思,而章夜白却是要拿着勺子喂他喝下,秦墨哭笑不得,“放着吧……”
“不行,乘热喝下!”
“那个……”秦墨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对方那严肃的面容。秦墨心中一暖,将药慢慢喝下,而看着药尽底章夜白满意地笑了,端着碗回去了。
秦墨摇了摇头,他对药物耳濡目染但是并没有钻研,也不晓得这药效会转化成什么,不过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秦墨闭气凝神用意识运转这体内的汤水让他们在自己体内循环,一圈圈的将阳气散发出来,这般过了会他的身体温热了点,而那些汤水却是在他的身体内消失了。这个他有预感,因为他的身子和别人不一样,落医也偶尔拿他试药。
秦墨微笑,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好久没有体会过了,他的体表一般都是冷的。
夜幕慢慢拉了下来,恒惜颜进门为他调养了下生息,然后满意地笑了:
“这人参这么神奇?早知道就多带几根万年的了。”
秦墨听着笑了笑,“您要孙儿死多容易?不必浪费珍宝了。”说着他将药书递了过去,恒惜颜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这老匹夫!”
“好了爷爷,扶我起来吧。”秦墨摇了摇头阻止了恒惜颜的话。
“嗯。”恒惜颜从自己的空间挂件中抽过大袍为秦墨穿上,又设置了无数的结界保证了秦墨的体温,然后又是在他的身上挂了很多符文,“哎,上次疏忽了,没想到有人敢在上医馆对你出手。”
“无碍的,这不是没死吗?”
“打住!死不死的多难听!”恒惜颜吹胡子瞪眼的,秦墨一笑不说话只是体会这他在自己体内打下的护体阵法和神魂印记。
“现在好了,你老子的老子放心了!”恒惜颜轻轻地拍了拍秦墨的身子,“来,跟在爷爷后面,我们去筵席吃东西去,哈哈,白吃白喝啊!”
恒惜颜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秦墨慢半步跟随着。一路上人很多,都在弯身行礼。秦墨神色平静,温文儒雅,遇到长者行礼一丝不苟。
秦墨在上医馆这么多年,药香没有书生气却是很浓重,加上一些传闻和他的奇特也没有无视他,也会含笑点头,青年一辈则是回礼。
能来上医馆的不是一方霸主就是青年才俊,人山连着人海铺盖住了离城中心数万里。离城人对上医馆也客气,纷纷出手张罗。
一路灯红酒绿,秦墨脸色平静,心脏却在胸腔里紧张地跳动着,没有血,只有紧张的情感。
走的路越来越长,秦墨瞳孔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她,还在……
红装,婀娜身段,长长的发丝勾住过往,缠住离殇;静默,心弦开张,美之不可方物。秦墨的心跳慢了一拍,随后平静,一笑:“三妹这装扮是为了谁?”
“嗯?”听到声音落摇焉回眸,脸上带着笑意,“哥……”
“哥?”听到落摇焉的声音与她一行的人亦是看了过来,然后行了一礼。秦墨见的情形也只能回礼:
“爷爷,您先去吧。”
“嗯,小心。”恒惜颜神念外放,几个侍卫快步行来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堂主。”
“保护好城主,有失,你们提头来见。”
“遵命!”几个侍卫高声道,身体周围有圈圈波纹浮现,威压四溢。
合一境!
看着两个侍卫恒惜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离去,秦墨知道这是他在为他作势,随即也没有言语。
秦墨向前,心中水波被抚平。周围火光从天使得温度居高不下,一身的紫袍在此时也有了一丝贵不可言的感觉。一步一摇,令牌和碧玉长剑相撞五光十色,秦墨在火光下如帝王般;谦逊温和的笑容,匀称的身材和清秀的脸庞,此时的秦墨有着奇特的魅力。
两个侍卫紧紧跟随,气息没有外放却让周围的人有些拘谨。落摇焉淡淡一笑,“哥今天心情这么好?”
“你的终身大事都落下了,担子一轻,自然高兴。”秦墨努力让自己平静,双眸聚焦也不在落摇焉的身上。他一步一移和她身后一行人交谈着,她们看不穿他的修为便认为秦墨是多么的高深,言语也有些紧张。秦墨只是淡笑,陪着她们走在这条火热的道路上。
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则是护卫在落摇焉的身侧。
这里酒席摆了一排又一排,秦墨走到落医那一桌坐下吃着,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秦墨的身份是离城的城主,又有诸多奇迹般的传闻,坐着也无可厚非。
这一桌都是一些大人物,哪怕是离城南北城的城主也没有他们的位置,但还有是几个八卦宗的人的,三个长老和乾城东城主。
落医是主人,自然要到处走走,秦墨则跟在他的身侧,于情他是落摇焉的兄长,她的归宿他可以插一脚,于礼落摇焉在离城长大,他是城主。
这宴席要吃到第五天,算是卫家的赔礼,但也有误导大众的心思在,所以弄得极为奢华;秦墨没有那闲工夫在这里陪他们吃喝,到了云洲卫家那他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侍卫则是被他叫去管理秩序了。
卫家那一桌在南城的芦苇荡边,秦墨一离开便坐了芦苇荡上的一条小船,这些船是上医馆派出来的,数百条,虽说是杯水车薪,但来往的人大多都能飞,所以需求不是很大;再而这南城够大,也不是所有人都要从芦苇荡到北城。
秦墨一上船那船夫就开动了,和秦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张然,你个算账的怎么来划船了?”
“这不是吃饱了过来歇歇?等累了再去吃,反正卫家出的钱。”
“你脸皮厚。”因为秦墨的原因上医馆的人对卫家也没什么好感,秦墨对此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看着周围飘摇的芦苇陷入了沉思,那一片片的似没有边际,一种无助感涌上来,还有着对未来的迷茫。
时间在这片芦苇中好像没了尽头,风吹过他发烫的脸颊带着一股清凉。
“张然,怎么还不靠岸?”
“有卫家的人在,你又没事,多逛逛。”
“好了,靠岸吧,卫家也没做什么,不要显得我们小气了。”
“可……”
“嫁女儿,再舍不得也要嫁。”秦墨摇了摇头,“何况,此事对己不利,于人无益,还是别了。”
“好吧。”张然点了点头朝岸边划去,此时岸上站着一个少女,粉红色的衣着,站在原地鼓着气跺着脚咒骂着。
“混蛋,刚才不是要调头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姐……”
“退下!”卫仪娇喝,双手叉腰怒瞪着张然,张然没有理会看着天吹着口哨,秦墨下船看着卫仪,温声道:
“适才风大,对不住了。”
“对——对~”卫仪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秦墨却是用脚踢了踢周围的石头,尽显女儿态,“额,那个,平安到岸就行了~”
“那——谢谢姑娘。”秦墨一笑,朝卫仪行了一礼,然后慢慢朝上医馆走去。
“诶,那个,我嫂子的哥哥,你——那个,我叫卫仪,礼义廉耻的那个……啊呸!就是那个礼仪的‘仪’。”感受到身侧远去的风卫仪跳起来叫道。
“卫仪?”听到身后的声音秦墨转身看着那脸颊通红的少女一笑:“在下上医馆药师,秦墨。”
“秦墨?”卫仪傻傻的站在原地,然后侧过身子看着张然眼睛一蹬,“丑八怪!你笑什么!滚!”
“什么?你叫我丑八怪?还叫我滚?我?……”
“那你滚不滚?”
“我怎么可能滚?不滚!”
“不滚是吧?好,小一,上船!”
“我去,你!”
“还不快滚?”
“我不滚!”
“那你就开船!”
“我不开!”
“那你滚不滚?!”
“我……”
……
“有意思。”听着身后的声音秦墨不由得又是一笑,让他会心一笑的人不多,没想到今天来一个。
“算了。卫仪?卫廉的那个妹妹?”秦墨沉思,他对卫廉说不上恨,也没有那个必要。只是因为落摇焉有些膈应。
“算了,”秦墨摇了摇头,“脑子这么乱,还是别想了。”
秦墨踩着泥路行进,对面却又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经意间闯入他的眼帘。
“三妹,好兴致啊。”
“比不上兄长。”落摇焉抬起伞回笑,“不知兄长有没有时间呢?”
“干嘛?”
“陪妹妹买买嫁妆。”
“荣幸。”秦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没其他。
两人顺着寂静悠长的小径走着,四周有点暗,远处火光冲天。这条不算长的路上香气四溢,带着春天的气息,不过秦墨能闻到的只有少女身上的体香。
十三四岁的年纪,懵懵懂懂,但他们却不一样。落摇焉境界高深,倾城的容颜,看去好似十七八岁,而秦墨调养了这么多年身子也没有那么瘦小,只是脸蛋还残留点稚嫩。
这条幽径不长,没等他们两人沉醉便走了出来。这是一条街,街道商品玲琅满目,加上那些天骄的到临这里也是一片火热,且这边在过去就有卫家布置的免费筵席。
氛围好,整个离城像是一个大海绵,一个大摇篮,十分得舒服。
秦墨走到一个篝火旁取着暖,热流丝丝入体温软着他的身子。落摇焉则是一个商铺连着一个商铺的看去过;秦墨亦是一个篝火连着一个篝火走过去。
落摇焉买东西一般只是看,然后又放回去。东北两城的人都认识秦墨二人,而随着筵席的张开东北城的人四处流窜,这里也有不少。秦墨笑着打着招呼,他们看向两人有些复杂,随后只是微笑。
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而当落摇焉拿着一块精致木牌走时回头欲付钱却发现秦墨自然的帮她付了,而那个老板也是很自然地收下了。
三个人一阵尴尬,秦墨无奈,这都成了习惯了。
“跟哥哥出来买东西哪有自己付钱的道理,何况嫁妆?”秦墨笑道,落摇焉点了点头继续前行。这条路不是很繁荣,但却是卫家的三个驻扎口之一,所以也算得热闹。
此时在一家酒楼之下有一个铺子,铺子里有一条条的词句,或喜或悲或迷惘,文笔都还算不错。落摇焉停下看着上面一条条的语句,却都是半句,不是一首。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啊,这小铺是我们家店主摆下的,便是让人写一首诗分成上下两部分,若是有人写的下句于原主写的一致便会请这对文之人上楼见原主,算是一个做媒生意。”
“哦?”秦墨一笑,“那能否请你们家店主出来,我很好奇。”
“这个……”
“那,你们店主有挂上吗?”
“这个……有的。”那中年人迟疑了下从绳上解下一张纸条,这些纸的材质都很好,看着很舒服。不过秦墨的眼睛却是落在了那一行字上:
夜未央,人断肠,青丝挽白发,何以共凄凉。
这行字本身没什么,但秦墨感觉那主人写“挽”的时候可能是想写“绾”。
看了会秦墨回过神,“这字……我不想作下一句。”
秦墨摇摇了摇,落摇焉却是来了兴致,“哥,难得看你动笔,随便写一句吧,就那字看看总行吧。”
听着落摇焉的话那中年汉子看向秦墨,猜测着两人的身份。而秦墨却是犹豫了下,深深地看了眼落摇焉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就随便写吧。”
秦墨接过笔,字在纸上划过:
情丝沐雨雪霏霏,灯永昼,人不眠,泪落一线间。
笔落秦墨喘了口气,这笔很好但是对秦墨来说有些重了,不过字迹依旧飘逸,只是少了灵性。
秦墨叹了口气,留下了上面的标价朝远处走。落摇焉却是看着纸上的黑字怔了怔,“雪,哥……秦墨……是你……血……”
落摇焉疾步跟上,在那失落的背影后面。
良久,秦墨停下步伐,“摇焉,你对我,从来都只是兄妹情吗……”
“嗯……”
风轻柔,吹起落摇焉的发丝,她呆了呆,“问这个干吗。”
“我,只是问下,”秦墨转身,目光灼灼,“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兄妹……”
……
“是……”
“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