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夕阳红。秦墨看着手中的竹块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自从离山下来后他就一直在挑选,将不合适的留下放在了一个药盒中,其余的则留下打磨形状。
“真是难。”看着身侧几个花纹模糊或者是形状残缺的竹块秦墨歉意一笑,然后将他们轻轻地放在了那些大小不合适的竹块的上方,又将几块剩下的长度合乎笔杆的竹块用白布包起来放进枕头下。
“唉,这下不会怪我小气了吧。”做完这些秦墨松了口气,然后伸了个懒腰将那个药盒拿起朝外走去。他的屋子偏东南角,而落老头给病人看病的地方却在庭院的中心。
这是落老头的一个怪癖,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改,秦墨也拿他没辙,稍稍提及老头便是吹胡子瞪眼地手一挥来句:“小屁孩懂什么!”
这么久了这件事也成了他们两拌嘴的引子,只要秦墨一说“落老头家财万贯啊!”四周的仆人就会自觉地离去。因为这句话是落医钱财流逝的信号。
“落……”
“诶!住嘴!”看着迈进来的青袍少年脸上荡漾的笑容落医神情一变抢在秦墨开口前说到。
“心情不好呢?”笑看了落医一眼秦墨不再言语。今天是正月初五,上医馆是不接受病人的,哪怕病得再重。不过至他立这个规矩来他还是出过手的,在数年前,不过知道的人只剩下他了。
“心情能好?每次我有空的时候你就来让我砸陶瓷,我心情好得到哪去!”
“这个——明天不就过了?——喏,给你带了。”
“别说又是柚子瓣。”
“我又不吃柚子,那是摇焉——谣言!”看着落老头秦墨转过头去。落医一呆,微笑,“什么时候结巴了?老夫给你治治?”
“你先治治眼睛吧。”
“老夫万里看青鸟,眼睛好得很!”争辩了一句落医打开了盒子,看着盒子里的离竹气息一顿,疑惑道:“你真给我?”
“都在你手上了,我还能要回来?再说了,我要钱能干吗?”
“也对。”落医听出了秦墨心中的落寞也不点破。当年他也只是一句儿戏,离竹的价值之高不低于离城,离山能被称为祁洲四大神山离竹功不可没。虽说两人胜似亲人,但是收到这竹子他还是有些恍惚。
“你没事帮我磨磨粉?”
“好。”看着落医那消瘦的身子秦墨眼睛一酸,他知道他的虚弱是几天前那一掌导致气息紊乱而造成的。落医是八卦宗的客卿,地位崇高与他一般,当初功法造化直逼大能者,再加上他那“九州第一名医”的称号使得当时所有人都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而现在这个威武的老者迟暮了,被那天下奇毒折磨的欲生欲死。落医的卧榻在西北角,秦墨没少去。
“药材都熟悉吗?”
“耳濡目染,铭记于心。”
“那便好。”慈爱地看了眼秦墨老者慢慢起身,随后从架子上取出了药材,“能磨干净?”
“能——能个屁啊!”看着那手臂粗细的土黄色人参秦墨嘴角抽了抽,暗叹一声:落老头还是死性不改啊!不过看着落医那苍白的脸秦墨还是忍了下来没有拒绝。
“你慢慢看你的药方吧。”
“嘿嘿,还是你懂我。”看着秦墨落医闪过一丝狡黠,然后拿起古书继续参悟,秦墨则是拿着从房间里带出来的刀片慢慢切割着。
自从三年前在离山上从落医手里接过这个刀片起秦墨的思绪就一直很乱,而这刀片的作用落医也在那天知晓了。所以一到闭门谢客的时候他就会拉上秦墨来这里磨粉。
秦墨手中的这人参就是极难磨成粉末但是作用巨大的药材,一般来说都是直接按粉末的方式进购的。以前落医嫌麻烦也是如此,只是三年前得了一苦力也就省了一笔开支。
对此秦墨也是痛并快乐着。
时间慢慢流逝,一老一少在这房间专心着各自的事情,房间内安静得格外有氛围,让人不由得心绪平稳下来。
“呼~”长吐出一口白气秦墨乏力,这万年人参比之离竹的硬度也只差几分,但是离竹只要被打出伤口就会“自愧”而死,而这个万年人参脸皮厚怎么割硬度都不下降一丝一毫,这也使得使他成粉格外得费劲。
“怎么了?”落医微微抬起脑袋,有些挑衅的意味,“是不是很怀念以前的珍珠母?”
“怀念呢,再来点五倍子那就更好了。”
“下次。”
“别!你这样我下次就绝对不来了!”看着落医秦墨有些无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随后他又将刀片贴着胸口放置,双眼死死地盯着落老头,“你是不是经常来拿我的刀片?”
“不可能,我可是正人君——”
“才不信,前几天李大娘来的时候你号了她半个小时的脉!”
“你!那,那是她的病情复杂!”
“那你倒是给我号号脉啊。”
……
“哗啦~”
“我的花瓶啊!一千两啊!”
“唉,我这一天终于圆满了。”看着落老头一脸的肉疼秦墨很像放肆大笑,“唉,老头你一天的诊费没了啊?”
“你!——切,是一个时辰的诊费。”余光瞥了下那破碎的花瓶落医欲仙欲死,随后又抖了抖自己的袍子装作潇洒。秦墨一笑,起身言道:“都快深夜了,被你耽搁的晚饭都没吃,要不你给补回来?”
“那我的花……”
“要不您把磨药的钱付了?”
“付,付你个头!”对比了价格落医咬了咬牙朝外走去,秦墨跟上,而就在他踏出房门之时有个书童模样打扮的人上前朝落医行了一礼,又说了几句话。秦墨就站在后面看着,现在虽说是子时但天没亮落医是不会出诊的,侍卫也知道。但是这人就这么进来了。
“请问是秦药师吗?”
“是我。”
“冒昧打扰了”书童行了一礼,“我家公子想请药师去离山一叙。”
“你家公子?”看了眼小童递来的书信秦墨迟疑了下接过。既然落医让他来见自己那么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个麻烦。
风吹动树梢划过纸张,那墨迹在月光下发出些许荧光。这封信的格式是按上古文人交谈的方式写的,字体是飞白体,且功力深厚,没个数十载是练不出来的。而书写之人用墨也极为的特殊,不浓不淡易涣散,一般写来水迹比墨迹更显眼。
这墨一般人听都没听过,是一些山隐之人为了磨砺墨道而研制的,秦墨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落医书字的时候有提起过。
“影无踪。”想起了今早上那个青年秦墨一皱眉,祁洲很久没有出现禹州的人了,如果他们所言不差恒阳的话他们是第一批。当初祁洲夺三大圣地造化夺得太狠了,使之孕育不了强者,说不记恨没几人信。
“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谢药师。”书童渐步退去,秦墨站在原地看着天边的圆月。月影很美,透过缝隙留下斑斑点点,他就在这望着。
落摇焉走后,他失去了他自己,她带走了他的情感。内心的复杂无法言语,只觉心脏的跳动少了一拍,眼前的世界多了一层布。
虫鸣鸟叫,秦墨觉得冷,裹了裹袍子,但却把冷气纳入了怀中。
日月的言语落在地上激起回荡,少年的泪眸幻化出离人模样,这是思念还是杂想?
秦墨沉醉在星耀的怀抱,慢慢朝房屋走去,以至于他忘却了影无踪。不过他也是不想再纠葛什么了。
……
烈阳当空,照在秦墨那略显苍白的脸上。秦墨很特殊,他体内气血算不上彭拜但是绝对不是这样虚弱模样。至于这样的原因落医只能推到他残缺的灵魂上。秦墨根骨极佳,比落摇焉都要高上一筹,当年八卦宗老者探查之际惊为天人,以至于在他苏醒之际接到星台调养了一番。
但是神秘如八卦宗对秦墨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取下他脖子上的铜片炼制了会再归还嘱咐一定要好好保管。
“嗯。”秦墨睁开双眸,睫毛在空中滑动引起轻微的震颤。
“看这天色应该午时了吧。”秦墨微微一笑,笑得他自己都诧异了。小时候他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看看书练练字,脸上的表情少有变化。落摇焉也拿这个取笑他。
不过这方面他和落老头如出一辙,坚持维持着自己的个性。不过这几天他突然想笑,想每时每刻地微笑;没有预兆,没有时间的引导,一蹴而就的,只是笑。
“可能,是想把以前的‘笑’给补回来吧。”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秦墨掀开了被子慢慢地站起来,好似一块木板,每动一下就会有种撕裂的感觉蔓延身躯。秦墨全身都在抽搐,不一会汗水湿透了衣襟。
“又来了,咳咳。”咳出一口血秦墨苦笑,这是他对这种病痛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到底是怎么了。”死死地抓着床铺感受着手指传来的锥心刺骨的感受秦墨嘴角滴着鲜血;他很怕,怕自己就这么被撕裂了。
“就算你可遮蔽苍天,但也别想毁灭我!”秦墨的瞳孔在燃烧,点点星火浮现升高了室内的温度。他一步步朝水桶走去,将双手浸入。他的汗水混杂着鲜血将水桶里的水染得如血池一般,但是痛处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那一刻得到的一个爆发一瞬间他的身躯就像变成了远古的神魔战场,五脏六腑像大地一样片片龟裂。
“绝对,不能死!”看着鲜血中的自己秦墨松了口气,按照往常的惯例现在已经结束了,只是还有一些“余震”。
“咚咚。”
“谁……”听见敲门声秦墨虚弱地回了一句;他有些习惯,这些门房都知道。
“那个,……有您特别注意的东西。”
“特别注意?”听到这四个字秦墨心脏不由得加快了。这个“特别注意”是他小时候梦里的名称,他觉得这个关系到他的身世秘密就和门房说了只要有和这些有瓜葛的就送过来。这么久了毫无音讯,连他自己都忘了。
秦墨慢慢地起身开了门。那门房看着面色苍白的秦墨一呆,然后低下头递过一封信。
封面是“秦君亲启”,落款是“征炎”。
“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