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武林盛会,受邀的武林同道自然很多。大到门帮教派,小至剑客游侠,都是武林的一部分。之前有金笛翁和玉箫生报信,相信各大门派会加强防备,他们也深知,那些能够独行江湖的人,总有自己的出名绝技,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夏云起和叶之秋经过分析讨论,认为一旦遭受到像叶之秋那样被敌人暗算偷袭,一个门派的抵御能力要比个人对抗更有胜算。多个人多份力量,他们决定去保护那些没有门派背景的江湖游侠,可以顺利参加下月初六的武林大会。
叶之柔送过武林帖,这时想到了苏州的秦归南大侠。他在十八年前曾以火云掌击败“东瀛刀狂”柳生一郎,从而扬威武林,火云掌也随之成为秦归南的成名绝技。柳生一郎一直是倭寇的中坚分子,为人有仇必报,很可能会利用这次寇匪联合,对抗中原武林的机会,首先除掉秦归南,以报当年落败之辱。由此看来,叶之柔首先担心秦归南在对抗中会首当其冲,绝不是随便说说。
于是,两人商议好,便打点好行装,去了苏州。
秦归南如今四十一岁,正当盛年,为人正派,心怀天下。文人气质却有着武者威严和侠者风范。虽为一代武林宗师,却不愿开山立派,喜欢且自逍遥没人管,做个千里独行的游侠。苏州有着他一段最美好的回忆和最痛苦的往事,他对这个地方又爱又恨。这些年来,他都一个人住在苏州一处叫“忘情居”的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倒是一处居家风景。
忘情居布局巧夺天工,正是花香不在多,室雅何需大。这时,秦归南正在翠云轩前的院子练功,周围假山流泉,松竹相映成趣。火云掌为秦归南所自悟自创,讲求用气不用力,见月而忘指,得意而忘形。中掌者的皮肉当即淤血红肿如烙铁炙烤般疼痛难耐。秦归南的火云掌已有了二十年来的修为,如今更显浑厚刚劲,已臻化境,练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劲发自如。
练功间歇,秦归南正欲进屋,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飞镖深深插入假山石中,上面夹带着一张白纸条。秦归南并不想急于知道来者何人,反而情不自禁地赞了句:“好内力!”随即拔出飞镖,看飞镖的式样,他一眼认出是东瀛忍者特有的忍者镖。再取纸条来看,竟写着‘今晚取你命!’的红色字迹。红字是不吉利的,通常只会出现在刑场的斩令牌上。现在对方用红字写战书,就是对方要秦归南死。不过对手选择事先通知而不是暗算偷袭的做法,倒让秦归南十分欣赏。他可以肯定要杀他的是东瀛忍者,他可以肯定要杀他的这个人不是柳生一郎,甚至可以肯定要杀他的这个人是受柳生一郎指使的,但却不能肯定要杀他的这个人究竟是谁?除了柳生一郎本人,还有哪个东瀛忍者想要他死呢?这时正值午后,天气有些燥热,秦归南不再去想,决定回屋小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叶之柔和夏云起来到了忘情居,虽然来得突然,打扰了秦归南的午睡,但看到来人,他反而有了精神。
叶之柔说道:“秦大侠,打扰您休息,真不好意思。”
“世侄女说哪里话,一直以来我都一个人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能来,我高兴还还不及,最好你们能在我这里多住段时间。”秦归南笑言道。
“不会啊!观秦大侠眉宇,膝下该有一女才对。”夏云起看着秦归南的面相说道。
金枫山庄的叶之柔他是认识的,眼前这人却是初次见面,秦归南本来就对这人的装扮好奇,再听他这般说,心中更为不解,便言道:“这位小兄弟以前没见过,怎么称呼?”
“晚辈夏云起,略懂一点相面之术,依书直说,请勿见怪。”
“夏大哥是之柔在应天府认识的朋友,懂的东西可多了。”叶之柔倒上来补了一句。
秦归南很伤心地言道:“秦某的确有个女儿,可是十八年前就已经夭折。”
“这就更不可能了,据我推算,秦姑娘应该尚在人间,只是出生不久就父女分离,不过现在已经与您很接近了。”夏云起言道。
“你该不会说小柔就是我女儿吧?不用给我惊喜。我记得很清楚,十八年前就是柳生一郎把我女儿抢走的!”
夏云起说:“听叶姑娘说,在十八年前秦前辈跟柳生一郎有场恶战,他抢令爱,可能也只是用来威胁你,或许后来并没有加害她。”
“不错,女儿在他手上,的确让我投鼠忌器。可是他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杀,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我也猜到我女儿凶多吉少。”秦归南猛皱眉头,怒火中烧。
叶之柔见况“秦前辈,到底整件事是怎么样的?可能您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那么你们就做下来,听我慢慢说。二十年前,我在江湖上还济济无名,在江南到处游历。在杭州西湖,我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她叫柳生顺子。虽然她是东瀛人,可是久居中土,并且跟倭寇划清界线。我们很谈得来,便结伴同游,后来一起到了苏州。没过多久,我们成了亲。一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骨肉,顺子很喜欢雪,便给女儿取名凝雪。可是好景不长,原来倭寇匪首柳生一郎是顺子的兄长,自从顺子因不齿他侵略杀戮之所为而离开他,可是顺子还是被柳生一郎找到了,还坚决反对我们继续在一起,非要把顺子带走。莫说顺子不肯,我也不肯。于是我便跟他周旋,好让她们母女见机逃脱。可是他恼羞成怒,丝毫不念亲情,竟向顺子一刀刺去。柳生一郎答应了顺子死前的要求,决定不杀我。我甚至连凝雪也保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生一郎把她抱走。身负杀妻之仇、夺女之恨,他不杀我,我却不能放过他。我用了一年时间修炼火云神掌,接着就去找柳生一郎报仇,他的轻敌使他几乎被我打死,我就快可以为顺子报仇了。他不得不拿我女儿的性命相威胁,我只好罢手。”说道此处,秦归南仰天长叹。
“这么说来,柳生一郎把凝雪姑娘视为保护神,又怎么会害她呢?说不定真像夏大哥所说那样,秦姑娘尚在人间!”叶之柔欣然一笑道。
夏云起分析道:“我们要担心的是如果柳生一郎将当年的事情反过来说,你们猜被凝雪姑娘听到会怎么想?”
叶之柔也担心道:“哎呀!那不是污蔑秦前辈是杀死凝雪母亲的凶手?分明就是希望他们父女相残。这个柳生一郎还是不是人啊?”
“凝雪姑娘是由柳生一郎亲手抚养大的,自然说什么信什么。要是她真的为报母仇来对付前辈的话,您会很为难。”夏云起对秦归南言道。
秦归南苦笑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今晚要杀我的人真是与我分别十八年的女儿,我无话可说,事实上顺子的确是因我而死。”
“今晚有人要杀您?前辈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叶之柔十分惊讶和担心。
秦归南将之前得到的忍者镖和字条取出,递与叶之柔,言道:“对方只留下这个,大有可能是柳生一郎的人。”
夏云起从字条上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言道:“写字的人是个女的,所以对方也大有可能是前辈从未见过的女儿。”
“希望是这样,至少知道我女儿还活着,其它的已经不重要了。”秦归南笑道。
叶之柔相劝道:“莫非前辈一心求死?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您死了最得意的人是柳生一郎,最痛苦的人是秦姑娘,一旦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试问她将来如何面对自己?她会因为亲手杀了一个好父亲而内疚一辈子的。”
“世侄女一言惊醒,为了保证对方出现,到时请两位回避。至于对方是不是我女儿,我也很想证实一下。总之今晚一战,不会有死伤。”秦归南捻须笑言道。
夏云起、叶之柔听秦归南言罢,微微点头,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