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宛随着奶娘走在曲折游廊上,一色水磨的石墙上开着岁寒三友亦或是天圆地方的镂空窗,透过石窗间隙可看到临院的亭台楼阁,山石垂叠,松柏苍翠,不同于江南的温婉秀丽,是北方的大气昭然。再一路往前,跨过拱月门,是花园阶下石子曼成甬道,还有墙角种植着的大株芭蕉。一路走来都能碰到穿着清一色服侍的侍女,规矩而无声。
“姑娘,还有多久才能到正院?”
“再抄过东西水榭,经过湖心亭,便离正院不远了。”
叶宛宛暗暗心惊,她自小家中也富贵,但却无法与此家匹敌。跨过垂花门,就看到正院外悬着的‘逸闲居’匾额,没有她以为的富丽堂皇,简单的只有两株青柏,上面还有积雪。
抱厦下立着两名侍女,叶宛宛上前,“劳烦通传,妾身叶氏拜访夫人。”
“稍等。”
侍女进来禀告的时候,沈瑾正在抄写经文,正写到尾处,思索片刻才搁下笔,“请她到偏厅。”
叶宛宛对自己的相貌一向自信,但见到从内室出来的沈瑾,并非觉得自己长得差了,可就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藏蓝色百褶裙,发髻上也只簪了珐琅点翠,但洁白细腻的脸颊上是远山一般的眉目,淡然沉静。
同处一室,只见她静静坐着就有一股令人望而生怯的雍容优雅,连她身旁站着的侍女也是同样的姿容雅致。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叶宛宛终于收敛起了思绪,恭敬的福身,“妾身叶氏见过赵夫人,此番承您援手相救庇护之恩,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叶夫人坐吧。”
“谢夫人。”
沈瑾点点头算是回应,又借着婢女上茶的功夫打量了一眼这位叶氏,梳着妇人的发髻,但面色看着甚是稚嫩。虽然如今身怀六甲但身段依旧窈窕,明眸皓齿,一身娇嫩又柔和的桃粉色散花裙,衬得气色娇艳又明丽,上衣袖口和裙角都绣着彩蝶,与头上戴得蝴蝶簪相映成色。
“叶是我娘家姓,闺名宛宛,我相公姓赵,也是京城人士,说来跟夫人倒也是缘分,如今我又得您相救,若您不嫌弃,可以唤我宛宛。”
沈瑾眉眼轻挑,浅浅饮了一口参茶,“这些日子住的可还舒坦,下人可有怠慢?”
“府中下人都很好,您这样说,我可真是惭愧了。”叶宛宛的语气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柔顺细腻,“叨扰了这么多日子,今日前来一是向您表示谢意,二也是来告辞的。等我寻着相公,必定再来拜谢夫人。”
沈瑾的目光落在她高隆的腹部,启唇道,“女眷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离去前有什么想打听的可以去找管事。”
“多谢夫人了。”叶宛宛喜上眉梢难以掩饰,“宛宛就不打扰您,先告退了。”
沈瑾看着叶宛宛离去后,放下茶盏,柳眉舒展间带着些随意和慵懒,“我瞧着竟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您就是心肠软。”九英皱了皱眉眉,“奴婢瞧着恐怕是京中的公子哥在江南惹了什么风流债下来,不过这位夫人身怀六甲千里而来肯定也不简单。”
沈瑾笑笑。她事后也没料竟被九英一语成戳,且留下这笔风流债的人身份还不小,同这位叶姑娘再见面,竟是在那样的场合。
离去的叶宛宛和奶娘陈氏也在讨论沈瑾。
“我以前一直觉得像知府夫人那样板着脸才有气势,可今日见了这位赵夫人,那样的举止风度,她就是冲我笑的再和气,我也不敢轻易冒犯。”叶宛宛搅着手中的帕子,“奶娘,这位赵夫人肯定不简单,可又很奇怪如果是高门大户的夫人怎么会住到了这偏僻的京郊?”
“小姐,赵夫人在服丧。”
“服丧?”
“您仔细想想,刚刚赵夫人穿在身上的是什么衣服?”陈氏经历的多,自然也能推断一二,“除了守孝期间子女得穿白、黑、蓝色等暗纹的衣服,平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忌讳这三色穿着。”
“服丧也不必避居偏僻的京郊啊,这就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吗?”
陈奶娘皱得额纹隐现,急急道,“小姐您可小声些。”
私下谈论别人家的白事,总有些忌讳。叶宛宛闻言也噤口不语,由着奶娘搀她回自己暂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