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说谎(1)
“哎，你怎么在这儿？”杨震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却也有表露无遗的惊讶，多年未见的季洁，竟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机缘巧合，缘灭缘起。
“噢，我让她回来的，”老郑赶紧接过话，看到季洁的脸色不好，知道这准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两人都是暴脾气，硬碰硬，准没好。
老郑说话间也转了话题，开口说，“王显仁的军师刘志死了，王显仁的弟弟王显民又冒出来了，”一听这话，杨震转过头，眼神中有些疑问却也了然，“王显民？”杨震问道。
“对，”老郑回答说。
杨震正欲开口再说点儿什么，季洁便率先抢过话头，取下包，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他转过头，眼神没有直视季洁，一副毫无情面的模样，“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随即又抬起头，接着说，“你呀，这样先出去一下，我跟老郑有点儿正事谈，”轻轻摆摆头，示意季洁出去，这大男子主义的情结，怕是早就生根了。
“我知道，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的事儿了，”季洁毫不畏惧，眼神里，是太多人都读不出的伤痛，语气不免有些痛心，颓然地叹了口气，嗔着杨震，“我说今天怎么能乱成这样呢，原来是你，”
“我怎么了？”杨震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好像早就判断出了季洁会有这个反应，却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话，有些霸道地说，“男人的事儿女人少掺和啊，”连杨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话，这哪儿哪儿都是男人女人的理儿，要知道，季洁也不是好惹的。
“你少来这套，”季洁果然不怕，狠狠地瞪了杨震一眼，“我问你怎么打算处理丁箭，你跟我扯什么男人女人，这你惯用的伎俩，我知道你心里边儿……”。
“你知道你还问什么啊！”
话没说完，杨震猛地拍着桌子站起身子，声音大了许多，眼里也在喷火，狠狠地看着季洁，季洁被吓了一跳，这是杨震头一回跟自己发火，这是怎么了，两人一见面儿就掐，想想都快三年没见了，这好容易见着了，却是你不退我不让，微微愣神，季洁盯着杨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着这两人就要吵起来，老郑连忙起身，“哎哟，我说，等等，等会儿，”随即立马关了门，然后看了看两人一眼，一副老大哥说教的模样，最后把目光定在杨震身上，“能不能少说两句，啊，”然后又掰着指头一算，“你们俩两年多没见了吧，可不是么，都三年了，干嘛呀，”听到这话，杨震眉头又紧了些，手插进裤兜里，直愣愣地看着季洁，季洁也插着腰，背过身去，似乎也难以面对这画面，三年未见，如今相见了，却剑拔弩张的，这是干嘛，季洁心中不免有些伤心，“杨震，难道你也要这么跟我说话么？”
而杨震心里何尝不苦，其实不用老郑算，他都记得，自八一五他住院后，就再也没见过季洁，老郑说错了，不是三年，是三年零21天，他都记得，两人已经1000多个日夜未曾见过，昔日朝夕相处的日子，在一天之内瞬息万变，杨震心里也有怨，“季洁啊季洁，难道你也不懂我了么？难道你也像其他人那么看我么？”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毫无预兆地，季洁抽泣出声，老郑见状顿时急了，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在杨震耳旁低语，“杨震，哄哄，”
哄哄？杨震心里一阵苦笑，怕是哄，也轮不到自己吧，这词儿说的到轻巧，可是人都听得出话里的暧昧，哄，要怎么哄？拿什么身份哄？朋友，同事？怕是怕现在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吧，这普通朋友见面儿偶还寒暄客套几句，而他和季洁呢，都避而不见对方。季洁是逃了，而他自己，又何尝敢于面对？
见杨震一直那么木头似地站着，也不说话，也没个表示，老郑气不打一处来，又朝着杨震嗔道，“哎，哄哄，”
杨震却转过身，微微一笑，一副看穿了季洁的样子，信心十足地说，“我跟你说啊，她没事，”一听这话，老郑倒是有些愣了，这杨震，还真是了解季洁，还没等他开口，杨震又说道，“咱们仨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是想起当年的六组了……”。说出这话，杨震心里也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当年？多么刺耳的字眼，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六组，也是他难以磨灭的记忆，那些没日没夜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有的只是深深的怀念和怅惋。
“六组没了！”季洁泪流满面地抬头，有些力竭般地说出这句话那失态的样子，连她自己也未想到，只知道自己心里是被万箭钻心的疼痛。杨震见她这样子，不禁也愣住了，从未见过季洁这般模样，想必当年的她，也如今天一般绝望吧，杨震也没说话，知道季洁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儿，果不其然，季洁的话又生生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里，那生疼的记忆，一时间全数重演，“你要是再把丁箭处理了，六组就真的没了，”季洁眼角滑过泪，好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般有些颤抖地说，“田蕊走了，宝乐也没了，你升了官我到了预审，老郑到了队里，就剩下丁箭还在六组，”季洁抬起手，指着杨震质问着，那清晰可见的泪痕，杨震不敢看，也不忍心去看，光是听到季洁这番话，自己就已经乱了，何况她的失态表现得是那么明显，杨震就算再怎么镇定，心里却也直打怵。
“你是他的老组长你是他的老大哥，”有些颤抖地抖动着手指，季洁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如潮水般涌动的悲悯，“你要再把他处理，你说六组还有没有！”声音渐大，语气越来越急。
听到这儿，杨震反而不急了，嘴角竟还露出笑容，这季洁，还是直脾气，一点儿没变，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说你这不妇人之见么？你以为六组是你们家开的，啊，咱们都不在了六组就没了，你以为公安局是水泊梁山啊，你错了，公安局不是行侠仗义的地方，我们每一个警察，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你以为穿上警服我们就可以伸张正义么？”
听着杨震的滔滔不绝和振振有词，季洁也难再开口，不可否认，杨震都说的对，于理，她应该听，于情，她做不到。
老郑自然也哑言，杨震的话在理，却也不能完全让他服气，有些自讨没趣地询问，“哼，伸张正义都不成？”
杨震转过头，厉声说，“对，伸张正义那是国家的法律，啊，别人我不管，但我还是那句话，要想做一个好警察，就得把老百姓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去办，就得踏踏实实地工作……”。
Chapter5说谎(2)
杨震好像还没有停的意思，可季洁却听不下去了，干脆地打断杨震还要说的话，语气竟带着几分娇嗔，但更多的是伤怀，抽噎地说，“行了，你当了官嘴皮子也溜嗖了，我就问你一句话，这范大成该不该打，”
“那我问你丁箭该不该打？”
季洁想开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再一次被杨震将了一军，彻底败下阵来。
杨震也不再多说，知道季洁心里有疙瘩，再怎么说也没用，索性给老郑了个定心丸，告诉他晚上自己请丁箭去喝酒。
一听这话，季洁立马接口说自己也去，可杨震却是一脸“讽刺”地笑，“拉倒吧，你现在是已婚妇女，下了班赶紧回家做饭，”这话说出来，杨震自己都吓了一跳，曾几何时，也曾想过他和季洁能走到一起，有一个他们的家，记得几年前在发廊似有若无的告白，两人心照不宣的样子，好像都默许了彼此的身份地位，而如今，她是嫁了人，却不是嫁给自己，想必家里的那个男人，也盼着季洁回家吧。杨震竭力想要自己表现得不在乎，可他心里，又何尝不苦？
听到这话，季洁微微愣了愣，什么也没说，神色更暗淡了，抓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杨震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老郑不干了，一股脑地说出了季洁现在情况，这回，换杨震愣了，老郑的话如鬼魅般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你是真不明白是装糊涂，815大案打进你枪里的那颗子弹就是从她枪里射出去的，”“好家伙她为这事儿都快疯了！”“她觉着这辈子没脸见你了，从此调离了六组，随便找了个人就结婚了，”“可婚后两人感情不好，一直都分居着呢！”
老郑的话无疑震醒了杨震，感情不好？分居？这字眼竟被安到了季洁身上，杨震不知道，季洁听到自己满不在乎的话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季洁坚强，有苦不说，一直藏着掖着，若不是老郑告诉自己，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季洁竟那么在乎那颗子弹，甚至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想到这儿，杨震的心猛然被揪紧，终究，季洁还是不幸福的，当初自己再怎么不舍得，也不愿为难季洁，想着这辈子就这么招吧，要是她能好好过日子也算因祸得福，可不曾想到，不是对的人，不是对的婚姻，再怎么强装也有崩溃的一天。
杨震说完这话，忿恨地关门而去。
丁箭终究还是走了，杨震没有去送他，兄弟情谊也定不会散去，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场景，怅然若失。
自从上次和杨震见面后，季洁倒也不刻意躲他了，815大案有了进展，自然也要和杨震汇报。
“你的目的达到了，真看不出你还有当官儿的天赋，”季洁一进杨震办公室，便啐道。
而杨震却是微微闭了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竟是季洁失态的模样，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窗外，听着耳边季洁的话语，也不搭腔，就这么沉默地听着。
季洁有些尴尬，正欲出门，耳边却传来杨震有些沉重的话语，“真想回六组啊……”，字字句句，都打进了季洁的心，杨震，终究还是懂她的。
“回来吧……回到六组，先把815大案调查清楚了，以前是我错了，我一直觉着不再提它它就会过去，可你却把那颗子弹深埋在心里，这样对你不公。”
第一次，季洁听到杨震吐露他对815的感受，原来，他一直都懂，只是从未提起，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扯出一个有些温暖却也疲惫的笑容。
“快回去吧……”，杨震轻声开口。
“好……”，季洁转过身，临出门时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很小，但杨震却听得清楚，看着季洁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季洁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
季洁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还有事儿？”
“没事儿，”杨震笑笑，“就是跟你说注意点儿身体，老郑说你最近失眠，”
依旧熟悉的语气，依旧不改的记挂，季洁抿抿嘴唇，却也无话，只是轻轻点点头，随即便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