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妈妈在父亲旁边的病床上一起睡的。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断地用已经粗糙的大拇指摩擦我的手背。我有的时候会轻轻地捏一下她的手,就像她经常那样对我一样,告诉她,我在,妈妈,我在。我时不时地转头看看她,她每次都也在看我,我们视线一撞上,她就会弯起嘴唇冲我笑,可美了。
“妈妈啊,最近不用上班吗?”
她轻轻一笑,“女儿,现在妈妈可是总监啦,假期长!”
妈妈都是总监了?她什么时候变成总监了?
我记得,从高中第一年,父母就基本上开始回到家里陪伴我了。他们渐渐地进入了我的生活,然后一点一点地在我的生活中留下大大小小模糊或清晰的印记,但都是那么难忘。而我,却似乎从来没有走进他们的生活,我不知道他们准确干的什么工作,我只知道和广告宣传有关系,我也从来不知道他们在公司到底怎么样,高不高兴,什么职位,更是从来没有关心过。
“妈妈,你是总监啦,什么时候啊?我都不知道,应该……”我说着说着,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应该……一起给您,庆祝一下啊……”
最后一个“啊”字,我几乎没有说出来,眼泪就已经啪啪地往下砸。当然,妈妈没听见,而那一滴一滴大颗大颗的泪珠在我的耳中那么响,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我头下柔软的枕头上。我轻轻地翻了个身,让我的脸冲上方,这样泪珠就不会往下砸了。它们只会流进我的脖子、衣服,或是从脸颊往下滑到穿上,又或是流进耳朵里。总之,它们会在不经意间,消失,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可是母亲还是太了解我了,兴许我根本就不会掩饰。她把这一切看尽了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拉着我的手收得更紧了,紧得我相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紧得我已经感觉到了安全感。
我停止了哭泣,眼泪也逐渐蒸发,干掉,留在我脸上的,之后泪痕。我最终又翻了个身,冲着我母亲。我蜷缩着身子,窝在她的怀里,那么温暖,那么舒服,就渐渐地忘记了痛苦,忘记了灾难,就那么安详得像个婴儿一般,睡去了。
……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炸弹,总是不停地往我们这个方向砸。也许这些炸弹早就已经在我们脚边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它们爆炸的那一刻。
我早上起来吃完早饭后,就去了高烨文的病房,意外地发现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我确定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了之后,才缓缓地拉开了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了。
他和前几天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在医院里,我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活着的迹象。不过幸好,他只是昏迷了而已。
后来我看得无聊了,就站起身来,想要去床边看看。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定住了。即使他的动作很微小,但我还是看见了。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