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有保温杯,我颤抖着给凯子灌了几口,他连张开嘴吞咽这个动作都很难,只是眼珠还时不时的转动几下,那尾钩插在他胸口微微抖动着,我都不敢仔细去看。
“坚持住,凯子,我们马上去医院。”我最后瞪了王朝发一眼,没再去管他们,只是迅速的掉转车头,油门一下踩到底,加速飞驰而去。
每一个弯道我都没有减速,我的脚踩在油门踏板上就没有丝毫的放松,凯子的嘴角开始沁出黑血,我心急如焚,一边开着车一边摸出手机不断的重复拨号,我是怀着侥幸的心理,万一那个地点忽然能够收到信号就可以提前通知医院的急救车过来。
下坡了,甘沟走了一半了,我瞟了一眼前方,离前面那个弯道还有几十米,我再一次低头点击手机屏幕,那怪物依旧锲而不舍的抓刮着车顶,我毫不在意。
“呜呜… …”
汽笛长鸣,入耳的刹那我浑身一震,这是重车改装的喇叭,在这种狭窄的山谷可以说惊天动地,也是我们平时最讨厌的一种喇叭声,没谁不认为这是噪音。
巨大的声波让车顶的怪物愈发的躁动,我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对面,也没减慢速度,这里会车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我忘记了,我的车顶还有一个让人恐惧的蝎子怪。
普桑和重卡的距离越来越近,我放下手机看着前方,甚至又加了一脚油,普桑再一次的提速,我已经可以看见重卡驾驶员那睁大的双眼和扭曲的表情。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受惊的表情呢,带着这个疑问,两车开始交错。
一声震天响的尖叫,那是魂消魄散的恐惧,那是被魔鬼吞噬灵魂的惊惧,我只感到车体剧烈的震动,人随着车体翻滚、碰撞,我看到了整个山谷,甘沟的沟底离我越来越近,我只来及把凯子抓住,不让他的头在车里就被撞破。
翻滚中,我终于看到了那怪物的全貌,它的背部全是食指大小的疙瘩,那些疙瘩还在蠕动,就好似疙瘩都有自己的生命一样。他的前肢已是残破不堪,普桑的车顶再不结实那也是钢铁制品吧,那怪物前肢的撕裂处有一些淡绿色的液体凝固物,它还在挣扎、拼命的挣扎,它的后背张开一对短小得可怜的羽翼,它就是这样飞上我们的车顶而让我和凯子毫无所觉。
我很开心,那怪物被车窗夹得紧紧地没法逃脱,那么,它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坠入谷底,最好的那就是它被普桑压死,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趁着仰面向上,我看了一眼上方,这也是我最后看见的画面。——那辆肇事的重卡还在悬崖边缘扭动,刺耳的气刹带着浓浓的白烟遮住了我的视线。
… … …
… … …
“凯子,凯子?”我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后背湿淋淋全是冷汗。又做噩梦了,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端起床头柜边的被子一气灌了一大杯水。
“呸呸”我连连吐着口里的茶叶残渣,这都是哪一天的陈茶了,苦涩得没法下口。喝了水,心跳平复下来,我这才揭开被子跳下床走到窗口。
路灯下,雪花欢快的飞舞着,我抽着烟默默地望着窗外,这个梦真实得让我心悸,我始终无法真正的平静,我的心如乱麻。
推开窗户,凉气直扑进来,我打了个寒颤,人彻底清醒过来。我反身拿起床头的手机,这会儿才凌晨五点,我还可以继续睡觉,只是,为什么我没去出车,看着远处路上一辆在雪地里歪歪斜斜前行的出租车,我一下愣了。
这个月是我的夜班,我应该在车里才对,为什么会跑到床上来了?难道凯子和小雨约会把车拿走了,可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
想不通那就打电话吧,反正凯子和小雨吵架了也经常半夜打电话吵醒我,大不了这个电话过去把他们小两口吵起来了也好继续做喜欢做的事情嘛,我嘴角微翘,按住快捷键拨出了凯子的号码。
关机?不会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凯子居然会关机,那可是号称世界毁灭都不会关机的强人,凯子怎么可能关机,我不信邪又拨了一遍,那冰冷的女声无情的空洞的回应着我——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我笑了,凯子这是一夜七次郎还是怎么着,都累得关机躲避打扰了,不行,越是这样我越要把他叫起来翻个身再接着睡。我调出小雨的号码,一边拨着号一边想着马上凯子即将发的牢骚,嗯,挺好玩的,这个游戏以后可以多玩玩。
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我皱起了眉头,没道理的,没道理凯子和小雨的电话都关机,万一我出夜车遇到什么事了找谁?这是我和凯子约定好的,晚上一个除夜车另一个的手机一定不会离身、一定不会关机!
出什么事了?这是我瞬间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我套上外裤、拿了一件冲锋衣边走边穿,门钥匙在客厅的桌子上,车钥匙?我停了脚步,车钥匙哪里去了?我一贯都是进门就把门钥匙和车钥匙扔在这个固定地点,多少年都没有改变过这个习惯啊?
好半天,我在卧室的床头边找到了车钥匙,我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奇怪,摇着头,我匆匆的下了楼。
看来今天奇怪额事情有很多,我以往停车的地方空空如也,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四处瞅着,我的车难道被人偷了?难道我喝醉了把车停在其他地方了?
捂着嘴哈了一口气,我细细的闻了闻,没有一点的酒气,我没烂醉。这才对嘛,一旦有车在手我是坚决不会喝酒的,任何人劝酒我都不会给面子,包括凯子,不过凯子也不会在我开车的时候劝我喝酒。
是报警还是先自己找一找,我拎着车钥匙站在雪地里很困惑,想了几秒钟,我伸手掏手机,还是报警吧,不过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丢车的时间长了那会很难找回来,盗车贼甚至有可能已经把车开到乌鲁木齐重新喷了漆了都。
无意中,我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了按,熟悉的两声“滴滴”让我抬头四望,这不是普桑的中控声音吗?这个声音我听得太熟悉了,当初改装这个中控我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声音,哪怕这种中控比另一种贵两百我也选择的这一种。
我的房子离小区大门不远,我视线扫过,小区大门外的路边上,一辆盖满白雪的车子正闪烁着应急灯,我迷茫的走过去拉了拉车门,车门应手而开,车内熟悉的装饰让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车没丢就是最好的事。
打开后盖拿出一根备用的干毛巾,铺了雪的车不能用那种电子商城卖的汽车灰尘扫,更那玩意自带油蜡,会把车身搞得灰一块白一块的。湿毛巾更不能用,雪比水的气温低,湿毛巾上去就粘住了,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我甩开干毛巾轻轻地扫着挡风玻璃上的雪,车顶的雪有点厚,我比划了一下,至少有三厘米,我疑惑的抬头望着天空,昨晚到这会儿几个小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吗?我们是新疆可不是东北,再说了,我低下头,路上也就铺了薄薄的一层,为什么我车顶的雪那就那么厚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继续茫然着、打扫着,几分钟之后,我坐进车里,打着火,按说这个天气应该预热十分钟发动机,以免发动机过度磨损,而且预热之后车子跑起来也不容易熄火。
我转了转脖子,总是感觉脖子痛,脚下手上一个配合,普桑“咯噔”下了路基,预热这件事被我直接抛到了天山,我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着急,而且是越来越着急,我的两只眼角拼命的跳动着,这种莫名的预兆让我更是焦躁烦闷。
路面很滑,我几乎是带着漂移开到了凯子他们楼下,可是,我又迟疑了。是啊,凯子和父母住在一起,虽然他爸妈对他带着小雨回家住没有意见,但毕竟那也是两个老人,我风风火火的半夜敲门会不会吓着他们,我很踌躇。
又看了看时间,刚五点,小雨的房子在学校里面那是学校分给她的一室一厅教职工宿舍,现在去学校吗,我否决了这个想法,学校更是叫不开门,搞不好吓着人家门卫人家还得报警。——报警,对了,我跳上车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驶向高昌路派出所,不管怎么样先找着一个人问问再说,不然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了。
在派出所的值班室我顺利的找到凯子的表哥,他坐在一张窗口的桌子面前身上披着一件警察的冬装大衣,脚下摆着一个电暖器。他们屋子里有暖气,但是派出所有规定,值班的警察要在窗口,窗户上有一个小小的小门不能关闭的,所以值班室温度一直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