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阳光照耀在我身上,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我知道,等待我和田甜的只能是死亡。我解开皮带,把她放下来靠着山壁,这里有一小块石头,不那么寒冷,田甜仰着头,双目紧闭,一缕阳光恰恰投射到她脸上,昏迷中的女人异样的沉静,除了那颤抖的长长的睫毛。
我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裤子,死也要死得好看一点吧,我可不想留给下一个发现我尸体的人一个无解的谜团——这具尸体的裤子为什么没有皮带呢?那太寒碜人了。
手机,我的手在裤兜里触摸到了手机,怎么把这个忘记了。我强忍着喜悦,也许这里有信号呢,我摸出手机,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甘沟里面都没信号,沟底又怎么敢妄想信号啊,我失望的摇摇头,把玩着手机靠着田甜坐下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同命鸳鸯,或者是同命不是鸳鸯才对。
胡乱的想着,想着父母、想着凯子、想着小雨,想着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事情、所有认识的人。——凯子,小雨,何爷我是尽力了,你们各自郑重吧,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
原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我咬着牙哆嗦了一下,把田甜揽在怀里,让这女人温暖的死去吧,算是我能为这该死的女人做的最后一点事,我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手机在我掌中慢慢的旋转… …
“何冲,你在想什么?”让我没想到的是,田甜居然还能够睁开眼睛,她斜依在我肩头,要是换一个环境,例如电影院甚或床上,这将是一副无比美妙的风景,让人心潮澎湃,现在嘛,我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想,等死。”
“你是不是后悔来这一趟了?”女人就是麻烦,絮絮叨叨没个完,你说大家好好的等死行不行,现在还来抒发感情,真以为在国产剧里面啊,半天死不下去,一句接着一句的:“你少说几句话啊,养足精神死起来才有力气不是。怎么不后悔啊,凯子没找到还把自己赔进来了,你说你个丧门星,我发现你来找我开始我就没遇到过哪怕一件好事,霉运不断。”
“其实你要是不答应去寻找赵凯就不会遇到这些事的,至于我嘛,我找你是有原因的嘛,凡事都有因果,不然我找你干什么。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何冲?”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该死的女人,还因果,她是不是还想来点说教,要不来点心灵鸡汤,我呸:“我不相信狗屁的因果。世上的事,该发生的就会发生,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有赵凯这么一个兄弟,无论什么事,他只会默默支持我,这就是我答应你的条件的原因。行了,不要说话了,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了。”
我闭上嘴安静的注视着慢无声斜移的阳光,也许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是我们死亡的时候吧,田甜靠在我身上,我们相互依偎。
“何冲,何冲… …田甜,田甜… …”这是来自死亡之所的呼唤吗?我搂着田甜,茫然的眼神中一条黑线在夕阳下来回荡漾,难道还真的有地府阴间?那是什么,夺命索还是勾魂索?或者是我眼花了?
呼唤声没有停止,我的精力慢慢集中,视线清晰起来,那不就是一根绳子嘛,我顺着绳子往上望去,绳索延绵到山崖之上,一个黑影正在沿着绳索往下滑。——等等,往下滑?我蓦地一惊,冲动的一下站了起来,田甜从我腿上滑下去摔在地上一言不发,她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嘴角抽了抽,歉意的抱起这个女人,在她脖子上摸了摸,虽然很微弱,但动脉还没有停止跳动。得,谁让你从开始就对何爷不安好心呢,也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吧,我使劲的仰着头,那真的是一个人,我想要挥挥手、想要回应回应,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 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没有人知道我和田甜的具体位置,小雨和邹文龙也被困在不知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来救援我们呢?幻觉,一定是幻觉,很多书里面不就说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都会产生幻觉吗,我比别人多了一点——幻视加幻听,一定是这样!
抱着田甜坐回原地,我对脱困不再抱希望,尽管那呼唤没有断绝、尽管那绳索还在有节奏的摇摆,这都不重要了。可惜啊,现在要是有一只烟该多好,半只也行,哪怕是个烟 屁 股我也可以 满 足的嘛——烟瘾来了,我心里慌得难受。
“谢天谢地,你们真的在这里!”这声音很熟悉啊,眼前忽然变黑,我眯了眯眼,慢慢抬起头,邹文龙稳稳地站在我面前,这家伙抱着一个摩托车头盔,腰间的登山绳倒是专业装备,我以前逛街在户外店看到过,曾经也迷上过一段时间攀岩。
“你,真的假的?”我伸手抓住邹文龙的胳膊用力一拧,他呲牙咧嘴的惨叫一声,我这下清醒了,的确是他,我心里一怔,揪住他不放:“小雨呢?小雨在哪里?”
“她在上面,哎呦,我说何冲,你先把手松开啊,我这是肉,不是木头… …”邹文龙叫着从我手里挣脱开来,我愣了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笑容很难看。小雨没事就好,我把田甜往他面前一推,总算是把这个包袱送出去了:“赶紧送她去医院,她胳膊摔断了,再不救治你就干脆送她去火葬场也行。”
邹文龙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接过田甜半蹲着把女人平放在他双腿之上,动作娴熟的这里捏一捏那里探一探,然后出了一口大气:“她没事,我先把她送上去马上下来接你。”说着,他解开背上的一个安全锁,“吧嗒”一声扣在田甜腰间,双手平举抱住他,低头对肩头的一个喊话器说道:“拉我上去。”
我是看傻眼了,这家伙玩的还是高科技,只见他身体不动,绳索自动慢慢升起,田甜可以说连一点抖动都没有。不过,虽然是高科技,但这山崖着实不矮,等我上去又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邹文龙第二次下来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烟掏出来,所以我体会了一次一边升空一边烟雾缭绕的神仙感觉!
我还没有解开腰间的绳子小雨就扑了上来,她嚎啕大哭着抱着我不松手,看着邹文龙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恼羞成怒,但对小雨我却无可奈何,总不能把她生硬的推开吧,别人也是为我担心,不领情说不过去,总之就是两个字:尴尬。
让我没想到的是邹文龙提前安排好了很多事,公路上停着我的普桑和另一台奔驰越野,我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两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在收拾地上的一个便携式医疗箱,田甜早就被安顿到奔驰越野的后排躺着了。
“何冲,这是五千元钱,这次没有你田甜就很危险了,我先送田甜去乌鲁木齐治疗,等她身体好转了我们会再来联系你的。”邹文龙语速很快却又条理分明,但是我不乐意了啊,他和田甜这样跑了我到哪里去找凯子。
我老实不客气的接过钞票,厚厚的一叠捏着真爽,我拿着这叠钱轻轻地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打着,语气很是不善:“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吐鲁番治疗吧,这里回吐鲁番更快。”上了山我只是一眼就搞清楚了目前的位置,我们就在刚进甘沟没多远嘛。
“你放心,赵凯已经回家了,我们有专人送他回家,这是昨晚下午你还没醒的时候田甜就给我交待过了,这笔钱也是她的意思。来,你看这个。”邹文龙微笑着把手机递到我眼皮下面,屏幕上是几张连续拍摄的照片,里面有凯子从救护车被抬下来的情景、有凯子进医院大门的照片,医院大门上几个大字清晰可见“吐鲁番地区医院”。
“赵凯的医疗费我们已经预存了,估计加上你的检查都足够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何冲,这一次为了把赵凯弄回来田甜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一旁的小雨不管不顾的看着邹文龙的手机大哭着,女孩从见到我到现在眼泪就没有停止过,我瞪了邹文龙一眼,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何必让小雨跟着出来受苦呢。
我掏出自己的破电话对着邹文龙的手机复拍了一遍这几张照片,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仅仅是下意识吧,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没再多纠结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朝邹文龙挥挥手,打开小雨脚边的一个塑料袋,直接坐在普桑的车头上。塑料袋里面是水和一些速食食品,我粗暴的撕开一袋蛋糕的封口,一口一个飞速的消灭着平时我都不喜欢吃的甜品。
吃得有些快,我噎得直坤脖子,小雨哭笑不得的拧开一瓶水喂到我嘴边,还体贴的拍着我的后背,我尴尬之下呛得更厉害,咳嗽得就连蛋糕细末都在从鼻子里面飞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