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已经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三十来天了。随着对环境的熟悉,我对这片土地的了解越来越多,这里还真的就是田甜口里的“仙界”。
仙界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类似我所在的“寒光城”的城池共有七七四十九座,所有的城池呈圆弧形按照一个固定的间距排列在大陆上,在圆弧的中 央,据说也是整个仙界隐约的最中心,则是仙界最著名的建筑:破界塔。
至于我从小看杂书吸收到的有关仙界的知识在这里是一点都用不上:没有天庭、没有南天门,也没有广寒宫,更没有天帝和西王母,至于说蟠桃园,嗯,如果你硬要说寒光城东郊的那一片快要枯死的杂果圆的话,那就算是吧。
在我看来,这里和地球的大致格局差不多,只不过城池换成了国家的名义。嗯,寒光城大概有地球上一个欧洲国家那么大小吧,怨我数学学得不好,物理也差了点,没法测量一个准确数据。不过我知道,从我住的善堂第三千八百九十一号楼到城中的议会去,乘坐免费的地梭二零一型,需要大半天。——大半天的意思就是超过地球上的十五个小时,地梭二零一型的速度非常快,因为它是在固定路线上飞驰,所以我的感觉比在地球上乘坐飞机还要快得多。
回想起来也很有乐趣。——那天,平安无事的通过了巡检中心的检查,我忐忑的等待着她们嘴里的善堂来人。善堂这名字一听感觉就不怎么好,是专门做善事的地方吗?我有些捉摸不定,万一这里对善堂的理解不一样呢?
我大概在巡检中心等了十来分钟,我手腕上的表早就停摆了,在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看过一次,现在的时间只能是我根据平时的生活经验大致的蒙上一蒙罢了。善堂过来的是一辆破破烂烂的车身上写着硕大三个字“通勤车”的圆柱体的东西。远远的看着一根堪比一栋十二三层的小高层的柱子晃悠悠的对着自己飞过来,我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一颗大心脏。
“你,还不上来。”幸运的是,柱子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就开始减速,在柱子的中间蓦地打开了一扇窗户,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模样的女性出现在窗口,她淡漠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冲我大喊道:“赶快上来,再不上来老娘没那闲工夫搭理你,你就自个儿走回寒光城去吧,只要你不怕在野外被那些该死的兽群啃光了骨头。”
其实那柱子还没过来的时候,巡检中心就走出来一个女人提醒过我,所以当柱子减速的时候, 我已经在很努力的朝着那柱子奔跑过去。问题在于,一根光溜溜的柱子,唯一我能看到的那个口子在十多米高的地方,你让我怎么爬上去啊!
我急得左看右看的绕着柱子乱转悠,上面那中年女人看着我猴急的样子一下笑出了声:“哈哈,你上不来呀,等着啊。”旋即,柱子的底部“哗啦”一声打开一扇门,我惴惴的咬着牙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摸清楚情况再说,反正从目前来看,这里的人对我还是没有多大恶意。其实我心里最不安的是因为我去过好几个平行世界了,这是第一个到处都能看到人的世界,在之前的那些平行世界中我几乎就没有看到过多少人。
在陌生的人群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紧张和惶恐,我又没有多大的本事,又不能飞天遁地,自然也是惶惶了。而且,这里要真的是仙界的话,我恐怕将是仙界最普通、最无能的那一位,这让我无论如何宽慰自己都没法平静的内因所在。
其实真的怪不得我紧张到手心全是汗,从我被大个子接上飞梭开始,我看到的一切几乎都在我平时的见识之外:水球、飞梭、通勤车,包括在巡检中心的试枪,那些个女人强悍得简直一塌糊涂,我没有当场被吓得瘫软已经是心理素质超优秀的反应了。
“做好了,系好安全扣。”又是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我没看到人,她应该是在上面一层。我四处看了看,柱子的空间很大,和我的认知有些冲突,至少比我在外面看到这根柱子感觉更大才对。头顶有天花板,让我一愣的是,天花板看起来是密闭的,那上面一层的人是这马上去的呢?飞上去的,我摇摇头,没亲眼看见之前没法证实。
只是,视线转回到柱子内部空间的时候,我好悬没被吓得转身就跑。这里面有好几排座椅,椅子上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奇形怪状的人,看起来很空旷。可是,让我上下牙有点打颤的是离我最近的那是一个人头鹿身的家伙,呃,至少看着一个人类的头颅会让我稍稍心安一点;可角落里比常人高出半截快要触到天花板的那个就惊悚了:长长的蛇信“嘘嘘”的吞吐着,但从七寸往下却是人的脖子和身体。唔,要准确的说,是被拉长了压扁了的人的身体,所以高度才会差点就碰到天花板。
正常人还是有,不过都和我差不多,一个个畏畏缩缩的缩在椅子上,眼睛只敢盯着自己面前这一小块,哪里还敢四处张望呐。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一个最近的位置,因为柱子开始摇晃起来,这是要开车的节奏吗?我总是习惯使用开车来形容这些奇怪的交通工具,唔,这也许就是一个司机的本能吧。
这一次我当然不会忘记座位两边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丝带了,吃一堑长一智,在飞梭里面吃尽了苦头还不知道学聪明一点那就是活该了。拿起丝带我才发现,其实这并不是两根带子,而是两条丝扣,我尝试着把手伸进去丝扣中,可这么松动的丝扣就能固定住我自己吗?正在这么想,只见到两条丝扣轻巧的自动在我手腕上一个收缩,竟然就把我牢牢的固定在了座位上,就连我想要抬抬 屁 股 都很是艰难。
呀,这又是一个新玩意,自启式的法宝吗?按照前提是仙界的原则,我作着各式的猜测,可要是这车停下来了我又怎么才能解得开呢?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嘛,两只手白绑在身体两边,除非我还有第三只手差不多,或者到时候有专门解开丝扣的工作人员吧,我只能是往好里去想了。
一路上我都在担心那条蛇会不会有蠢动,毕竟那玩意最勾起我回忆的就是在回归星洛杉矶看到的蛇人。其实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想明白回归星上的城市为什么会和地球上某些城市的名字一模一样,就连语言和文字也大体差不多。
别看是一根柱子,我坐在里面却感觉比飞梭平稳多了。这个时候我还不懂,到后来我慢慢才搞清楚,飞梭是飞行器,舒适性自然要差得多,通勤车是在地面行驶的,呃,这倒是和地球的恰恰相反:大多数时候,飞机肯定是平稳得多,汽车嘛,地面凹凸不平的,蹦来蹦去就很常见。
这根柱子走起来就没个完,我本就被飞梭折腾了一阵,在柱子里又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打起了瞌睡。可我怎么敢睡着呢,万一那蛇头人身的家伙要吃人,看着各自拉开距离恨不得坐得再远一点的几个“邻居”,我知道不会有人见义勇为。
事后我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心情有些搞笑,真的要是那条蛇要吃人,难道我还有能力反抗吗?当时太过紧张,哪怕人已经非常疲倦了还强忍着瞪大眼睛,一刻不敢放松。
摇晃了好半天,我已经强撑着眼皮都快睁不开的时候,柱子轻微的震动忽然停了下来,门“刷”的一下打开,中年女人久违的声音再一次恶声恶气的响起在我耳边如同仙乐:“小崽子们,都给老娘滚下车,在院子里排好队,赶紧了,不然老娘就把你们扔出寒光城。”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寒光城这个名字,我懵懂的根本没在意。我是第一个冲下柱子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微笑着正在和我们打招呼的少女,然后才是她身后的大门和门上我不认识的一行字。我怔了怔,这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我没敢多耽误,后面的“嘘嘘”声让我脸色一边,那条蛇太危险,迈开步子冲着那少女的声音就跑了过去,反正她也在喊我们过去不是。
“大家好,这是善堂第三千八百九十一号楼,也是以后你们生活和学习的地方。我叫任小朵,是这里的主管,以后大家有任何事需要帮助都可以找我,我也住在这栋楼里… …”任小朵的声音婉转清脆好似黄鹂鸟的鸣叫,她的笑容很甜美,在她不疾不徐的平和讲解下,我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了舒缓。
要说呢,任小朵还没有田甜漂亮,鼻尖上还有几颗雀斑,但我认为看起来她比田甜可爱多了,至少田甜在我面前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温柔。呃,任小朵的温柔是对大家的,我自作多情了。
哑然失笑之后,我耐心而仔细的听着任小朵的讲述。比起我去过的平行世界这里要好得多,至少没有一触即发的危机,也没有吃人的妖怪。我觉得吧,如果能够通过善堂和任小朵这种人融入到这个世界最后顺利回家,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情。
“你们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学习,并通过学习了解掌握仙界的一些基础知识,然后根据你们的成绩,善堂会帮你们报名进入正式的学堂,只有在学堂里,你们才能一步一步学习到仙界的各种法诀和符箓的知识。我想你们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从荒野中来到寒光城,这应该就是实现你们的梦想的最佳途径了。”任小朵的话让我吃惊的嘴都合不拢了,我听到了什么?仙界!法诀!符箓!——这里,这里竟然真的是仙界?
我有些违和感。既然是仙界,还有什么学堂?这难道不应该是仙人灌顶吗?要读书的话我还不如呆在家里呢,我跑到仙界来干什么?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读书了!
当然,我没敢把心里的震惊和吐槽表述出来,那不然我估计任小朵会生气的把我扔出去。这女孩看起来和地球上任何一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没有区别,穿得也非常时尚,脚上的耐克运动鞋是那般的醒目,可人家是仙人呐,我不住的提醒自己千万别冲动犯错。
任小朵话不多,讲完之后她招招手,几十个穿着,呃,类似校服,还是国内中学生那种难看运动款校服的年龄不一的几个男男女女各自手捧着厚厚的一摞书朝我们走来。我心里一阵哀叹,只看那些书的厚度,我觉得自己回到了高考那一年。
“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提问,如果没有了大家就按照秩序跟着各位师兄师姐,他们会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间。”看来这些话任小朵是非常熟练了,也是啊,可能每一批次来的人都是她负责接待和管理,对相应的程序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我们这一次来了大约十来个人,我认为是人类的,也就是相貌躯体上和人类无异的有五个,鹿身人头的有两个,蛇人一个,还有两三个我都没有发形容,看着好似就像一团烂泥在地上蠕动着,可偏偏提问的就还是他们。
烂泥人说起话有些瓮声瓮气,需要细细分辨才能听懂。我对此他们最好奇,比对那条蛇和那两只鹿的兴趣更大,我甚至想伸手在那几团烂泥上摸上一摸,最终却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嗯,等有机会搞清楚烂泥究竟是什么生物再说吧,我忽然想起田甜来,这女人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是恨不得把每个不同基因的生物都抓上几件样品回地球扔给研究院。
我们每个人分到一个房间,吃饭起床是有固定时间的,一日三餐,这点和地球一样。我问过任小朵,仙界没有星球的公转和自转,但每天同样是二十四个小时,并没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总之,有关仙界的很多事情都打翻了我小时候心中的梦想,这里没有孙悟空,更没有弼马温,天河倒是有一条,但没有水军,我估计就算有水军元帅也不会是猪八戒。
每天早上八点钟起床,去饭堂吃过早餐,然后就开始上课。基础部分是善堂自己的老师,说是老师,其实就是一些表现优异的师兄师姐,有时候任小朵会亲自来讲上几堂课,每当这个时候课堂气氛就是最活跃的,谁让任小朵这个主管比其他人都更加温柔可近呢。
嗯,说起吃饭我第一次去饭堂很是出了一些洋相。善堂的师兄师姐们见多识广,毕竟对于那些自小生活在荒野的人来说,寒光城里面大部分东西他们都是未曾见过,初次看到大呼小叫实属常态。
吃饭没有碗,全是碟子,刀叉和筷子随各自意愿取用,半西餐化半汉化。进了饭堂,门口有一大摞的碟子让人自取,我端起两个碟子、拿起一双筷子朝着饭堂中间一排放着的饭盆、菜盆走去,类似自助餐嘛,这点难不倒地球人。
我们黑车司机经常性吆喝三五个熟人在晚上空闲的时候找一家味道好的自助餐一吃就是好几个小时。新疆这边自助餐还不算贵,每个人大概是五六十元,我们很少有吃不回本钱的时候。
走近摆放饭盆和菜盆的长条桌时我还在瘪嘴,还是仙界呢,也不知道搞几个窗口大家排队多好,哪像现在这个样子,挤得有些人的碟子都落到地上。我原以为一个善堂的分部不会有多少人,结果进了饭堂才知道至少是几百号人在用餐,亏得饭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饭盆和菜盆也不止一处,否则大家恐怕都和猪圈里面抢食的猪们差不多了。
我不喜欢拥挤,干脆就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慢慢等待,等到人散了一大半我才不慌不忙靠近长条桌,瞬间,我的眼睛就弹出了眼眶。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饭盆,以前我一直认为大学食堂的饭盆就是喂猪的,但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蘸碟。
一粒粒晶莹剔透,有一尺来长的饭粒整整齐齐的麻烦在饭盆中,我看了看手中平常大小的碟子,苦笑着夹起一粒米放在碟子里面。我端着碟子的手往下一沉,我的个天呐,这一粒米怎么也得有半斤来重,我有些发愁自己能不能吃得完它。
偷偷的往左右一瞧,除了一些动物脑袋人身的家伙,但凡外表看着像人类的都是各自碟子里装着一粒米,坐在餐桌面前慢慢的切割。嗯,我终于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人类在满面愁容的看着自己的碟子,一粒米还剩下一半,看他打嗝的模样我就知道这家伙快吃不下了,可也没见他站起来或者把剩下的饭粒倒掉或者直接走人。
我就知道嘛,偷偷的笑了笑,我很为自己的小聪明的志得意满。估计这里的规矩是吃不完不准走,不然那瘦子愁得都快痛不欲生的干什么呀。想了想,我还没有开始吃,应该不算在内,于是乎,我把整个饭盆从上到下瞅了个遍,其实我只是想要找一粒稍小一点的饭粒,可惜都没能实现这么区区一个微笑的愿望。
算了,一粒就一粒,也就半斤饭,撑一撑就下去了。抱着这个想法,我又开始走到菜盆一边看了起来:没有炒菜、没有烧菜,这一次我皱起了眉头。肉是有的,每一个菜盆里面都有肉,但好像全是白水煮出来的放在盆中,惨白得看着我都想吐。
“你叫何冲,对吧?我们是一起过来的,通勤车上我就看到你了。我给你说,这个肉好吃,你尝尝这个。”身后一个声音很热情的在给我推荐着一款菜品,与此同时,声音的主人也挤了过来,我本来是带着微笑侧过脸准备打招呼的,可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吞吐不停的蛇信,我的脸一下就僵硬无比。
我知道这条蛇有个好听的名字:信。嗯,我认为给他取名的人或者他老爹老妈很有水平的,刚刚和蛇的特征完全吻合,听起来还很有日漫的范,比较高大上。
僵直的点了点头,我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权且算作笑容:“你喜欢吃这个啊,信?你慢慢挑选,我再去看看对面的桌子上有些什么。”对面就远了,总得有个几十米吧,从足球场的禁区线边缘走到中场,自然也就远离了信。
我知道在一个新地方能够越快结识几个新朋友对自己有好处,可我着实对蛇这种冷血生命很不感冒,有种发自内心的不由我控制的想要远离的 冲 动。
“你不用去看了,每一个地方的饭菜都是一样的。你过来嘛,何冲,我没乱说的,这几种肉我都吃过,就是这白里透红的最好吃,嫩得一入口你就会觉得它化在了整个嘴里。”信拉住我,不由分说就给我夹了一块肉和几根绿得透明的蔬菜在我的碟子里,那块肉大概块一斤了吧,我突然发现我很理解刚才愁眉苦脸那瘦子了。
趁着信还在夹菜,我端起碟子快步朝着一个角落走去。那里坐了几个人,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小声闲聊,偶尔还夹杂着一些不那么正经的笑声。——身为一个合格的黑车老司机,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哪怕只是靠听声音我也能辨别出来哪些笑声是开怀大笑,哪些是猥亵而充满 色 欲。
在这几个人的最里边有一个空座位,那就是我的目标,也是我躲避信的方法。这张桌子坐满了信总不会追过来吧,我脚下在加快,虽说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觉得对不住信的好意,可要让我和一条蛇坐在一起吃饭… …请问可以给我十年八年的适应期吗?
“几位师兄,里面位置没人吧?”出于礼貌我得先问一问,那个位置肯定是没人的,因为如果坐在外面的这个师兄不起身让开的话,没人可以走进去不是。
“嗯,你谁啊,滚,耽误老子们聊天爷爷弄死你。”答话的就是坐在那个空位子外边的一个长着一缕长胡,头顶扎了一个发髻,好似中国古代道人打扮的中年人,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是那一片荒野中被捡回来的。
我这个人脾气倔,听不得那些难听的话。那道人高昂着头,鄙夷的用眼角斜视着我,我心里憋了很久的火气一下升腾起来,赵凯的事、李璨的事,始终没法联系的田甜,自己的貌似被监禁的生活,一片肉眼可见的血色从我的脖子下面往脸上升上去,我端起手里的碟子“啪”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那道人的鼻梁上,一声惨叫顿时震惊了整个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