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三秒钟,我被某种极度震撼和热血澎湃的心态所笼罩,我真的以为袁管教将会奋不顾身的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冲出这小小的却安全的天井堡垒,进入到充满危机的过道中拼死一搏,因为,他的队友,另一名警察周鹏身陷险地,而警报伴随着闪烁的警灯一直响彻在看守所的上空。
不过,也仅仅是那三秒钟。三秒钟之后,袁管教光辉肃穆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轰然倒塌。还在距离外间门半米左右,实际上也就是说袁管教离开之前的位置走动了一米远,他停下脚步,侧耳仔细的听了听,然后敏捷的一个纵跃,身体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墙边。
他使劲的睁大眼睛透过外间门的额栅栏观察着过道,我则在他的身后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那么的荡气回肠,难道你不是要出去?你不再为你的队友担心?既然你不出去,你又何必像交待后事一样搞得悲壮慷慨?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黑车司机,和平时大街上行走的任何百姓没有丁点的区别,我属于那种扔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的不起眼的草民。可这不等于我不希望看到圣人,嗯,至少看到一个可以舍身为人的勇士吧?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传承不正是这些代代流传的勇士的传说在激励着大家吗?
要说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袁管教的确是一名警察,不管他是属于公安系统的还是司法系统,总之他是一名警察。可警察也是常人,我一直认为警察其实也仅仅是一项工作,人也并不因为负责这项工作就会变得强大无比。既然这样,怕死那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几千年以来,但凡是生命,谁又不会怕死呢?
包括那些大权在握的帝王们,他们恐怕比普通人更为怕死,没见秦始皇为了长生不死而孜孜不倦的追求着神丹嘛,没见就连远古怪物旱魃同学都会害怕死亡嘛… …
我舔了舔嘴角,看袁管教那架势,他在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解下腰间的钥匙了。算了,既然他吩咐了让我回监舍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进去,免得事情过了之后被借故清算,目前的情况也绝对不允许我再背上一口黑锅的,我还希望早一点走出这个囚笼呢。
不过,我也没能进得去。母建军背靠在内间门上正严肃的扫视着盘坐在通铺上焦虑狂躁的狱友们,外面的警报和枪声让每个人都忐忑不安,但总算在母建军的积威下还能克制自己自己的情绪。
听到我敲门,母建军回头皱着眉头说道:“你得让袁管教来开门啊,我要是有钥匙还得了。算了,你暂时就呆在外面吧,管教有什么事的话免得又要开门关门的啰嗦。”唔,的确,每一次内外间开门都得是管教在场的,我醒悟过来又只能朝袁管教走过去,他依旧缩在墙角盯着外边一动没动。
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对管教喊报告了,我估计真要大喊一声非得把他吓出心脏病不可。放轻脚步声,我还是低低的干咳了两声算是事前提醒,人吓人吓死人的,让管教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情急之下拔枪出来就恐怖了。
“管教,要你开门我才能进得去,牢头让我在外面协助你,嗯,所以你看呢?”我很清楚自己眼下的身份,所以姑且不论外面是怎么一个混乱的场景,现在我还是得恭恭敬敬的请示。我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过道里平静得就像所有人都睡着了,袁管教头都没回:“那行,你和我准备出去一趟,我们先回监控室看看情况。”
出去吗?我又仔细的看了看外间门的两边。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阴影里也没见有什么影子胡乱的晃动,如果不是那尖啸的警报和时断时续的枪声,我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和幻听。
“啪嗒”,门开了,我和袁管教同时伸手抵住门框,准备门外一旦有任何的动静就好第一时间关上门。外面依旧如同往常那么安静,就连隔壁犯人们的吵闹声都只能隐约听得到,过道里也没有突然就扑上来一只怪兽,袁管教努努嘴,我慢慢的松开手,门被拉开了。
“你先看看,我抵着门,人别一下出去,注意安全。”虽然是拿我当炮灰,不过我能够接受,从我被安排协助袁管教我就明白自己会担任的角色,那不然还能怎么样,让袁管教自己去探路我坐享其成,做梦吧!
我先顺着门缝尽可能的瞅向右边,什么都没有,我垫着脚几乎可以看到十多米远的过道栅栏。想看左边就要艰难一些,如果是我隐藏在门外也会躲在这个方向,毕竟这个方向是从门内往外窥探最难的角度。
我把耳朵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屏气静听,没有多余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地方也没有微弱的呼吸。人类嘛,不管怎么小心谨慎的隐藏踪迹,想要不呼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违背了人类的生理特征,虽然我并没有训练到可以听见飞花落叶的程度,但在平行世界的探险生涯中对于通过倾听来辨别兽群的动静还是略有功效的,要知道野兽可是比人类更精擅捕猎前的隐匿准备工作了。
吐了一口气,我给袁管教使了个眼色,他猛地一拉门,我已如利箭一般冲着过道的右边飞扑出去并灵活在触地的瞬间一个前滚翻,人已经到了监舍外间门的五米之外。与此同时,外间门又是“哐当”一声,就在我人还飞扑在半空中的时候就迅速的关闭了。
在飞扑和翻滚的动作中,我的视线没有错过打量过道左边的情形。事实证明,我的小心以及这一系列堪比动作片的精彩动作都是没有得到观众欣赏的,过道里就空无一人,没有入侵者、也没有警察,更没有犯人,各个监舍的喧嚣我倒是听得见了,不过大抵是一些打探询问紧张惊慌的无序而已。
其实我早前就有些奇怪,监控室有一项功能我们所有犯人都知道的,那就是可以通过监控室同时对所有监舍讲话。既然周鹏那边没有危险,他拉响了警报之后为什么不下令让各个监舍保持安静,按说这才是有利于保持看守所秩序的正确套路。
“袁管教,你可以出来了,外面很安全。”我没有放松警惕,左右打量着快速回到自家监舍门外,冲绷紧了神经的袁管教招手喊道。他迟疑了一下,我都以为他还会让我在过道里来回走动走动试试能不能引出潜伏的敌人呢,没想到他还是选择了直接开门出来。
一切正常的环境让袁管教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临走之际,袁管教都还来得及从监舍内闷声吼道:“不想被关禁闭的、不想被饿上三天三夜的都给老子闭嘴,现在表现好的明天老子奖励他一包烟、给他加个肉菜,母建军,你给我好好做好记录,隔壁也一样啊。”
他声音虽然是故意压低了,但总算还是起到一些效果,我们监舍和隔壁监舍显然是对袁管教的训斥和内中的丰厚奖励起了强烈的反响,两间监舍蚊虫般嗡嗡的声音立时低沉到消失。
拍了拍我的肩膀,袁管教拔出枪握在手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沉吟了半刻居然把另一只手里的电击警棍递给了我:“何冲,你走前面,我们背靠背相互掩护。嗯,警棍不能乱用,到了有其他警察的地方立刻交回给我,唉,这也是事急从权吧。”
我非常惊讶!
事急从权不过是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犯人,虽然说用“犯罪嫌疑人”更加妥当,可我毕竟是被囚禁在看守所内。袁管教居然能够给我一把电击警棍,在近距离,我手里这玩意并不比他手里的那一把小手枪威力更小。
真要说起来,说不定我手里的电击警棍威力更强呢!手枪需要一个抬手、瞄准、扣动扳机的过程,嗯,就算距离近到能够舍弃瞄准的程序,但扣动扳机是怎么都少不了的,有这个时间,我只需要手臂甩起,电击警棍电力足以击倒他还能让他躺在地上抽搐着无法反抗。
他就那么信任我?我在心里摇摇头,没道理的,换成我在他耳朵位置上绝对不敢如此轻率的给出一把致命的武器,我要是越狱了责任妥妥的是袁管教一个人承担,他必然是进监狱的下场!
想归想,我还是很老实的走在前面。没有冲动到返身给他一棍,然后夺过钥匙狂奔而逃,我不希望在目前的身份上再加上一个全国的通缉犯,唔,哪怕自治区的通缉犯也不想。
谜题嘛,总是在没获得答案之前才能成为不解,一旦有了答案,谜题也就没法迷惑人的眼睛了。走到过道的栅栏处,袁管教给我出的这个谜题就解开了。
钥匙插进锁孔,密码输入,门锁“咔哒”响了一声,但也只是响了那么一声,卡簧并没有弹开。袁管教取下腰间挂着的对讲机,皱着眉头开始呼叫:“周鹏,是我,打开门啊,现在我们这边区域好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