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馆?我忍不住一阵挤眉弄眼,又是惊讶又有些莫名的笑意,这三个字真心戳中了我的笑点。——这些年网上新闻很多,很多留学生或者出国旅游的人遇到一些种族歧呀、抢劫呀什么的总是会懂得去大使馆寻求帮助。这是非常正确的做法,异国他乡除了找大使馆其他是很难得到援助的,换我我也会这么做。
问题来了,一般人哪怕去到大使馆,得到的也大抵是一句冷冰冰的话:你要遵守当地国家的法律… …这话很让人心寒的,谁活腻歪了跑出国去打打杀杀不成?落难之人需要的是安慰和援助,而不是如同冰山一样寒气逼人的官方外交语言。
每次在电脑面前看到类似的新闻我除了冷笑加上几句咒骂也就翻过了篇,毕竟那些事距离我太远了。不过也因此,我倒是早早就计划过以后不去这些爆过料的城市游玩,虽然我没有时间没有钱,计划计划还是可以的嘛,呵呵。
离我十万八千里的事情如今一下落到我头上,这又怎么不叫我头昏脑涨呢?早知道运气好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主动上门,我一定去买上几注彩票,中个几百万几千万的也不至于为了一点钱就被田甜买去了半条命啊!
“何冲先生,我叫郑轮,这是我的助手何卫国。麻烦你在这份委托书上签个字,我和我的助手才能顺利帮你办理那些手续的。”郑轮左右看了看,两个警察正站在通道顶端闲聊着,对这边的情形并不在意。
其实这并不奇怪,如果郑轮没撒谎的话,对于有外交豁免权的大使馆工作人员,警方没有更好的办法,还不如视而不见来得好。郑轮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我更近一些,他压低嗓门,这是欺负我的黑白室友不懂中文呐:“你现在没有身份,而来你是怎么来到伦敦的我估计你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如果你不配合我,下一次来的就应该是英国的军情六局,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我心里赞许着,郑轮说话有条不紊,动之以情且软硬适中,诚恳中威胁隐约可见,我是比不上的,怎么也练不会这种高深的说话技巧… …
说完,郑轮摆了摆手,何卫国动作麻利的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两张打印满文字的公文递过来。我抬眼看去,心里好似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那上面就没一个汉字,全是英文。我差点就想晕过去了,拿这玩意叫我签字,你确定这不是卖身契?
抬了抬眼皮,我没好气的推开那两张纸,问道:“为什么不是中文的?”
看到我态度一下变得恶劣,郑轮奇怪的伸手翻了翻那两张纸,脸一下沉下来,训斥道:“还有配套的中文翻译文件呢?”
何卫国那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开始了尴尬,他没回答,而是低头又在公文包里面翻找了一下,讪讪道:“我忘记带了。”
我呸,我不客气的冲郑轮脚边吐了口唾沫,这种一唱一和的小把戏也拿到何爷面前来玩,有点过分呐!何爷经历了这么多年黑车的熏陶,见识过太多的阴人手段,有些人没钱打车,但是又想打车,他们会怎么办呢?
呵呵,说出来保证很多人都想不到的。——我就遇到过,那是一个春天,春眠不觉晓嘛,我把车停在火车站眯着眼养着瞌睡,打算是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就顺手锁上车门先睡一觉,前一天晚上我和凯子玩游戏玩得太晚,早上差点就起不来。
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敲响了车窗,我朦朦胧胧的看了一眼,好家伙,真的是气度不凡、富贵逼人的架势啊。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三星的最新款,公文包上面的小鳄鱼标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来人口气大得没边,人家根本不问价,直接勾了勾手指让我打开车锁,然后一个优雅的姿势拉开门坐进来,微微往后一靠,一包软中华扔到仪表台上,看都没看我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走吧,西安。”
我晃了晃头,弯起手指掏了掏耳朵,疑惑的偏过头去看着那个风神飘洒、气度不凡的男人,惊讶的问道:“西安?陕西的西安?六朝古都西安?秦始皇陵墓的那个西安?”
我不是大惊小怪,那个时候高速路还在修,呃,至少连霍高速还才开始修建没多久呢。从吐鲁番到西安有两千七百来公里,路上再不小心绕一下的话,妥妥的三千公里,横跨来新疆、甘肃、陕西三个省,一个人驾驶要两天还有多的时间,哪怕是两个司机轮换开,也得一天多,这还是舍得车轱辘大修的前提下。
我当然开车去过西安,但那不是生意,是和凯子、小雨以及小雨的一个闺蜜去游玩。小雨打的主意就是把闺蜜推销给我,可是我没那个 艳 福,最终还是各走各的路,各找各的妈罢了。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要惊诧莫名了。那老板不似老板,官员不像官员的气势滔天的男人很是雍容华贵的微微点点头,鼻腔里面发出一个叹音:“嗯… …”
“呵呵”我气急反笑,这才是装得一手好逼呐… …我在吐鲁番土生土长二十多年,跑黑车也好几年,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我不是说我多厉害,但我对吐鲁番的哪些单位可能会长包车太熟悉不过了,但,请记住,但是,那些长包车的单位首先都是我的熟人,然后他们会拿去钥匙自己驾驶,万一人家车上有什么我不适宜看到的人呢?
我上下细细的打量了那飘逸得快要飞起来的男人,视线久久的落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最少半分钟,直到那男人不耐烦的微睁开眼睛:“走啊。”
我摇摇头,推门下来,顺手抽出座位下的钢管,绕到副驾驶位置,一把拉开门,冲那不解的看着我的男人喊道:“下来,我们好好聊聊。”说真的,这恐怕都是这男人从上车以来第一次正眼看我,我又好气又好笑。
“小伙子,你不要给你自己招惹祸事,嗯!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开车,我就不计较你这一次的错误,诺,看看,这是我的证件,现在我宣布,你的车被我们征用了。”我是没想到,那男人不仅不慌张,还极其不耐烦的严厉的训斥着我,一本蓝皮塑封小本子扔到我怀里,封面是烫金的国徽。
我吁了口气,钢管指着他没动,一只手翻开封皮,哟呵,好吓人呐,里面是钢印和几个黑漆漆的大字——中 央 纪 律 检 查 委 员 会,俗称“中 纪 委”的大杀器!
不是吹牛,换个司机来说不定真的被他蒙了。这架势、这气度、,就连这不耐烦都带着浓浓的皇城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无从招架。可惜,很遗憾的是他遇到了我,我把蓝皮小本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似笑非笑的盯着那男人,钢管轻轻地敲打在他的腿上:“下来,我们聊聊,我会告诉你这里为什么叫新疆。”
“呃,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介绍你买上一公斤切糕。”我笑得极其放肆,还不忘顺手指了指不远处推着板车躲在树荫下纳凉的两个巴郎子。那男人脸色终于变了,他苦笑着从车里钻出来,不知何时,丢在仪表台上的软中华又到了他手中。
打开烟盒,男人毕恭毕敬的掏出一支烟递给我,现在他态度端正多了:“兄弟,都是混口饭吃,给个面子,大家不打不相识,我请你喝酒。等等,我先去给你拿条雪莲过来,兄弟见谅啊,老哥身上钱不多,以后有机会一定弥补。”
雪莲是新疆特产烟,十元一包的中档烟,味道还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喜欢不喜欢那是另一回事,我笑着笑着抬脚一蹬,正正的蹬在那人小腹上,那人跌撞着往后一退,被我的二手普桑拦个正着。
“跪下,双手抱住头,有胆量你就起来,你要东张西望也行,试试你挨得起多少下吧?”对骗子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留情。我承认,他没骗住我,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凶狠,可是如果今天某个司机被他骗上路了,嘿,轻则丢车丢钱,重则那就没有限度了,丢命说不定都是轻松的。
最后派出所的警察问我是怎么认出来这是个骗子的,我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好笑的指着蹲在地下的那人说道:“你们自己去看他的脖子,一件破破烂烂的衬衣领露出来了。不管他是干什么的,舍得钱打的去西安,可能在西装里面穿一件破衬衣吗?”
“早知道我就换一件新衬衣了,唉,身上钱紧没办法,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呐。”这是那骗子后来在说的,派出所的警察转告给我的,我是哭笑不得,这家伙还懂得检讨成败,看来是没死心的,他估计是打算在骗子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吧。
得,关我什么事吖,反正那家伙最后是被劳教还是什么的我也不再关心,这仅仅是黑车生涯中的一笔并不隆重的色彩。要不是刚才看到这两个自称大使馆工作人员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不亦乐乎的,说不定我都想不起这件事来。
“说吧,你们究竟是要做什么?”反正都被关在里面了,闲得无聊,下雨天打孩子嘛,不打也没事干不是,我的视线在郑轮和何卫国面庞之上徐徐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