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肠子都快悔青了,开始七嘴八舌地埋怨是大风沙天气让他们迷了路、倒了霉。金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叫骂声,回身往南一看,可了不得了,只见百十号追击过他们的敌人,正在往村子里返呢!这帮人在风沙天里也累得够呛,一个个丢盔卸甲、歪七扭八地往回走,边走还边骂,八路跑得咋这么快,怎么追都追不上!
金锁苦笑一声,心想,俺也没想到原先俺跑在你们前面,最后又跑回你们村子里来啊!眼瞅着敌人越来越近,村内还传来敌人士兵跑操的叫喊声。金锁连忙带领赵海等三人,扭身跑进一个小胡同,接着翻身跳进一户人家低矮的院墙。金锁的脚尖一落地,吓坏了一个拎着尿壶刚出屋门的男人,俩人目光一对视,金锁乐了!
这世上有些事还真是邪乎,拎着尿壶出来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被金锁和小袖子摁住过的瘦老头。
瘦老头一看金锁四人背着枪又找到他家里来,快哭出来了,咧着嘴说:“各位小祖宗,你们说八路优待俘虏,昨晚上你们放了俺,咋今早上又要来抓俺呢!”
金锁心里乐啊,嘴上又不能说是让你们的人撵得迷了路又跑会来的,灵机一动回答:明天我们大部队就要来清扫土顽,又派我们进村侦察敌情来了!
远处传来士兵跑操的声音,瘦老头的脸都吓黄了,颤抖着说:快进屋藏起来,要是让刘大队长知道,你们来我家找我,他能把俺家一把火全烧了,还会把俺全家人都给毙了!
金锁故作镇定地说:“慌啥!明日个主力部队就要来把他们全突突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四人还是迅速跟老头进了屋。
金锁进屋一看老头家里是穷得家徒四壁,炕上就三床薄被子,被子下哆哆嗦嗦挤了好几口人。金锁把枪往地上一拄,轻声说:“老乡别怕,俺们是八路,昨天刚认识了这位大叔,我们成了朋友,今天进你们家就是来找碗水喝的。”
瘦老头在家人面前肯定也不愿意提到被金锁等人俘虏的事情,于是就借坡下驴和家人说:“别害怕!都慢慢起来吧,他们真是我的八路朋友。”
炕上的人先后起床,分别是老头的老伴和三个儿子。金锁看着四人都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家。一皱眉对瘦老头说:“你老人家咋领着家人过得日子,你看大娘和兄弟们瘦成啥样了!”
瘦老头一脸的羞愧:是俺作孽沾染上了赌瘾后输净了家产,三个儿子这么大了还都没找上媳妇,羞愧啊!
瘦老头其中的一个儿子说:“你就是中了刘九的圈套,让人家设下赌局把你给坑了,你现在还和那个刘九走那么近乎干啥呢!”
听到儿子训斥,瘦老头把头低得更低,嘴里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小袖子有些可怜瘦老头:大家别急,我们八路军大部队就要杀过来灭刘九、灭土顽了!部队肯定为你们家报仇,把刘九坑走你们的家产要回来。
瘦老头的老伴一听高兴极了,吩咐三个儿子:快挑水的挑水、烧火的烧火,我做面汤招待你爹的八路朋友。
金锁一惊:不能出门挑水!
瘦老头一摆手:水井就在院子里,放心吧!他们既然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自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就放心在屋里坐着吧!
瘦老头的老伴煮了一大锅面汤,被他们家五口人加上金锁和小袖子等四人吃了个底朝天。吃完饭后,瘦老头说:“各位朋友,我得去刘九那里点个卯,要不他会派人来家找我了解情况。你们在俺家放心待着吧!咱既然成了朋友,俺自然不会透漏半点你们的消息。刘九和俺有大仇,俺现在只是屈服他的淫威,不会出卖你们的,再说我的家人还都在你们手上!”
金锁一摆手:大叔,您这是见外了,我们既然是朋友就该相互信任才对。再说刘九和我们之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心里该有杆秤对吗?
瘦老头羞愧地一点头,推门而去。
金锁、小袖子等四人,在瘦老头家逼仄的草房里呆着觉得挺憋屈,连出门透透气都不敢。为啥?因为这户人家的院墙太矮,土坯垒的墙体还没人肩膀高。院外又不时传来土顽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金锁心里有些紧张,又不便表现出来影响大家的心情,只得靠在窗户手握钢枪往外观察。
瘦老头的老伴还算通情达理,泡了壶好茶让金锁四人喝着,还不时宽慰金锁:你们不用太紧张,俺家里啥值钱的也没有,也没有漂亮的女人,这些土鳖兵不会进俺家来的。
金锁听了轻声一笑:婶子,你家的院墙咋这么矮呢?
孩子,俺们村的院墙都让刘九的兵拆矮了。他们说,谁家的院墙高,就是想躲避监督,想私通八路,是要杀头的。我们村是个大风口,风沙大,院墙低了后,刮得家里乱七八糟,乡亲们心里很烦呢!再说,要是谁家娶个新媳妇,或者家里有个漂亮闺女,这帮土顽兵倒是方便了,成天趴在人家墙头上,冲着女子们吹口哨调戏妇女。乡亲们心里恨透了这帮人,大家伙子都盼着八路早消灭了他们呢!
时间过得真快,喝了几杯茶的工夫,天就快晌午了。家家户户的厨房里开始升起阵阵炊烟。在这黑屋子里憋着,三壮可受不了,撸着袖子嚷起来:婶子,俺帮你去院子里挑担水,再帮您扫扫院子中不?
孩子们,你们听,俺咋听着南边有枪炮声呢!
金锁心里一阵狂喜:哥几个,都好好听听,要是大娘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咱的队伍从埠村打过来了!
几个人屏住呼吸,把手挡在耳朵上,努力倾听。果然,从南面传来阵阵枪炮声和八路军熟悉的军号声。
小袖子一阵狂喜,忍不住想欢跳起来庆祝一下,却不小心顶在了低矮的门框上,疼得他捂住头哼哼起来:奶奶的,老子以为只能天黑了趁机溜出村子呢!没想到救星来了!
这时候李家埠村里的敌人可真是乱了套了,只听街上传来敌人头头疯狂的叫骂声:娘的,谁都不能跑!跑到哪里八路也不会放过你们!会抄你们的家,强奸你们的女人!只有舍了命挡住八路,咱才能活命。
这个王八蛋军官的一阵煽动,可真忽悠住不少土顽士兵,只听他们在街头边骂边干,垒起了工事。
赵海急了抄起枪就想往外跑:我出去先一刺刀挑了这个挑事的王八蛋!八路军哪能干那缺德事!
金锁使劲把赵海挡回来:俺的大舅哥哎!就咱四个,这时候冲出去不是去送死吗!咱先稍候片刻,再做决定行吗?
外面乱得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土顽兵其实心里也知道,装备精良的日本鬼子躲在坚固的据点里,都被八路给一锅锅端了,他们清楚自己的末日也要来了。但是慑于头头的淫威和督战队黑洞洞的枪口胁迫,只能强打精神,准备和八路军开占。
院门突然吱呀一声,瘦老头慌不迭得跑进来后,回身又把大门插上。进门后,他着急地冲着金锁挥手示意,金锁只身猫腰跑到老头身边。
瘦老头黄着脸说:“不好,刘九把重机枪阵地就设在俺家门口的街头了。你们的人打过来是不是要用炮轰啊!可别把俺家的宅子也给轰平了!”
这时候外面已经枪声四起,南面传来的枪声已经像爆豆一样急,劈哩啪啦打过来了!
金锁这时候也不怕外面的敌人听见,大声问瘦老头:你家有地窖吗?你们全家快藏进地窖里,要是我们的炮火炸坏了你家房子,俺首长会研究咋帮你们修的。你们快躲进地窖吧!
金锁朝后面一挥手,把赵海、小袖子、三壮从屋里叫出来;又安排瘦老头全家藏进了院子里的一口地窖里。
四人心里那个美啊!听见八路军战士的喊杀声,心里觉着格外亲切。这四位孤军深入敌人老巢,心里的压力可实在是太大了。
哒哒哒………,外面敌人的重机枪忽然疯狂射击起来,敌人的小头目不时嘶喊:打,使劲打,你看八路被我们打着了吧!他们也不是神仙,这不也像割韭菜一样被我们放倒了!狠狠地打,打死的八路越多,老子给你们的赏钱越多!
金锁一听有战士被敌人打到了,心里那个气啊!吼道:哥几个,还有手榴弹没!
小袖子回答:俺这里还有四颗,正好每人一颗。
“每人一颗手榴弹,我喊123咱四个一块冲出去,争取把四颗手榴弹都投进他们工事里!投弹后,赶紧卧倒,别像傻子一样端着刺刀往前冲,再被自己的手榴弹给炸着了!”金锁喊道,听明白了没有!
三人一起答:听明白了!
外面敌人的机枪还在疯狂地射击,我方战士们的冲锋被一次次打了回去。
金锁一声令下,四人冲出院子,斜刺里往敌人的工事冲去。敌人都打红眼了,正在狼一样地吼叫着向南面的战士们射击。他们谁也没想到,在他们身后冲出来四位举着手榴弹的民兵,神仙下凡一样地向他们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