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捏紧了手机,连晟呼出一口气,低头。
死无,对证么?
“贺老现在怎么样?”看着坐在手术室门口长椅上的助理,贺倩倩咬唇,落在头顶还是红色的灯上。
助理看着她跑过来,下意识的站起了身,让座给贺倩倩:“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医生的话也就是说很危险,却……”却没给出一句准话,说能不能救。
助理转身进了茶水间,重叠起两个一次性纸杯,给贺倩倩倒了一杯热水:“喝点水吧,等一会儿,说不定,情况没那么糟糕。”
他知道贺倩倩的身份,所以第一个联系的就是贺倩倩,而后才是贺母。
“谢谢。”贺倩倩接过杯子,抿了抿唇,却已经感觉不到口渴。
空荡荡的走廊里,透不进阳光。所以落在身上的,都是白炽灯的冷灰色,明亮而惨淡,让人透不过气来。
很深的抑郁迷惘,空气里,透着不知道什么药水的气味。
助理站在贺倩倩旁边,一语不发,都沉默下来。
贺母在签完字之后,就离开了,连半句话都没多说。
听着助理的话,贺倩倩飘忽的眼神回返了一些,而后低眸。走了也好,省的留下来,和她相对着尴尬。
“助理,贺老的车,是怎么遭遇车祸的?”贺倩倩一直在意的,是这一点。贺母刚刚的那句话,让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一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贺小姐,不是贺老开的车,是车子不知道怎么失控了,司机已经……”助理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却明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可是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贺老明明是做了手术,看起来伤的很重。
可是第二天,他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和连晟站在一起的贺倩倩,张口,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您先别开口,有什么话,等养好伤再说。”贺倩倩连忙止住贺老要起身的动作,犹豫着抿唇,而后才轻声开口道,“我妈……”
话未说完,一阵敲门声响起。
贺母轻轻叩了三声,而后提着保温杯进来,好似看不到其他人一般,在床边坐下。
她把汤盛在碗里,而后轻轻吹凉,凑到贺老唇边:“喝点汤,我今天早上在厨房守了两个小时煮的。”
贺倩倩看着这一幕,想到昨天的事情,别开了头。
“贺老,贺连易也很担心您,只不过公司的事情多,我就让他忙去了。”贺母自说自话,只不过,调羹凑到贺老唇边,他却没有张开口。
伸手,托着贺老的下巴,贺母到底还是移开了碗:“您胃口不好,那就等饿了再喝……”
目光转移到连晟身上,好似看不到贺老警告的目光,开口道:“你是……哦,想起来了,你到这里是要生活费吗?”
贺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
连晟没接,垂下眼睫,看了贺老一眼:“那我就先离开,去公司了。”
贺倩倩没有说话,目光也落到贺老身上,而后陪着连晟一起出去。
走了几步,贺倩倩跟了连晟一段,而后在走廊尽头的窗子哪儿停下了脚步。
“母亲一直是这个样子,不愿意看到她,那就少过来了。”贺倩倩简洁明了的吐出几个字,而后看着连晟有些疲惫的脸色,皱了皱眉头。
连晟却摇头:“贺老,毕竟是……”
那两个字,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贺倩倩咬着唇:“母亲,本来是就在最近,就打算离开Z国了。”
“她要走?那你……”连晟有些说不出话来,贺倩倩和单寒西在一起,怎么可能离得开?那到时,不是贺母一个人走么?
擦了擦眼角,贺倩倩慢慢的,蹲下身子:“我是不是很自私?妈说了,她想一个人走一走,不能老围着我转,可是我不能没有妈,否则就是一团乱。”
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如果我让她走了,这个时候,她一定是收拾了行李,早就离开了,就不会,不会……”
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连晟有些听不下去,蹲下身子,捏住了贺倩倩的肩膀:“这不怪你,你为什么要把理由都加到自己身上?”
抬起头,满脸的泪痕,贺倩倩抬手用力的擦着眼角,直到脸上有些红痕,才罢手。
攀着连晟的手站起来,也就只是微微的晃了一下,很快的站稳身子:“哥,你回去吧,我没事。”
“吃过午饭了吗?”连晟没有理会贺倩倩的话,看着她有些虚的步子,皱了皱眉头,“这几天贺连易呢”
贺倩倩摇了摇头:“我哥去调查车祸的事情了。别墅的钥匙换了,只不过我没回去那儿,现在也就在家和医院这两个地方来回……”
“我在问你有没有吃过午饭,不是问你最近有什么事遗漏了。”叹了一口气,连晟径直拉着贺倩倩下楼。
贺倩倩捏住他的手,在门口站稳:“我没胃口,早上管家逼着我吃了一点儿东西,没事的,我不会倒下。”
看着她固执坚持的样子,连晟叹了一口气,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我看你的样子很糟糕,我先送你回去,你休息一天,睡一觉,明天才有精力来。”
见贺倩倩没拒绝,连晟就拉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报地址,还有,贺老那边有贺母在,不会缺人照顾。”有贺母那对母子在,只要确认贺老还能活,他们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刷好感度。
给贺倩倩系好安全带,连晟把她送回了家。
医院都是蓝白色调的冷色,贺倩倩伸手,把两枝橙色郁金香放进床头的花瓶里,倒了些水进去。
做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横在床沿,趴下去。
贺倩倩散落的长发,顺着手臂的方向垂落。垂下眼睫,视线,很近的凝聚在贺老的手背上。
那只已经布满褶皱的手背,有些浅浅的圆形褐色斑点,枯瘦的,能看得见皮下的青筋鼓起。
浅浅的呼吸,生怕打搅到贺老的休息,可是她真的很想贺老能醒过来。
坐直身子,抬手擦了一下又开始泛红的眼睛,贺倩倩站起身走出去。
轻轻的掩上门,沿着走廊往前走,偶尔擦身而过几个人。
其他病房里,有轻轻的说话声传出,多是安慰低语。
往前走了一段,感觉眼泪都已经回溯,没有流泪的冲动了,贺倩倩才转身往回走。
病房的门是打开的。
跑过去,看着床头的护士,贺倩倩狂跳的心脏,慢慢开始平息。
走过去,看着低头抄病床号的护士,贺倩倩很轻的开口问道:“我爸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病人刚刚有一刻的清醒,大概等今天晚一点,就能彻底醒来了。”护士对着贺倩倩笑了一下,而后查看了贺老的情况,点头,退出病房。
有一刻的清醒。今天就能醒来?
贺倩倩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哭声,可是却止不住哽咽。
连易推开房门进来,手落在贺倩倩肩头,轻压:“别哭了,我也已经问过医生情况了,还有……”
话未说完,贺倩倩转过头,看着贺连易出现在门口。
有些震惊的站起身,连晟扶稳贺倩倩,就看着贺连易,朝着病床跪下。
贺连易的头上还缠着纱布,因为跪的是贺老,所以贺倩倩只是别开了头,没有说话,脸上有些难堪的表情。
这一次……又是什么戏码?
“我错了。”贺连易看着病床上的人,感觉着膝头的冰冷。
贺倩倩只觉得浑身冰冷,往后退了几步,斜倚着病床,滑落。努力着站起身,贺倩倩绕到贺连易身边,努力的扶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错了,对不起贺老,也对不起你。”贺连易的声音,没有铿锵,却让人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贺倩倩用力的擦了一把眼睛,没有哭,只是堵的厉害。
沙哑着嗓子,扶着就要跪倒的贺老,无力的开口:“起来,别跪。”
“我不会勉强你嫁给单寒西了,公司现在……需要贺老。”看着贺倩倩脸上的恍惚和为难,贺连易只是叹了一声,而后伸手覆上她的头顶:“不用为难,不想回来,在外面也行。”
看了一眼贺老,贺连易扭头看着连晟,眼底划过一丝轻蔑被连晟捕捉。
到底,看着贺老微微睁开的眼睛,还是违心的说了一句:“就当……以前一直没有的父亲,现在找到了吧。有空记得回贺家看看,现在,贺家也是你的家。”
病房里的气氛,有一刻的凝固。连晟冷眼看戏,而贺倩倩,无力开口。
只不过,贺连易好似有些怔然的看着连晟。“我都知道了,我并非贺母亲生,我和你不是长得像,而是一母同胞。”
病房门口,手指,几乎勾不住手提包的重量。
贺母抬起头,眼里,席卷着的疯狂忿恨怨语。死死掐着掌心,她几乎要笑出声来,手落在门上,却又垂落。
这算什么?
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贺母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她,般疲于奔命。
连晟母亲和贺老结婚之前,她就已经和贺老认识了,而且还是男女朋友关系。要说插足,怎么也该是后者的插入,让她和贺老分开。
贺老的心很大,她从来都知道,所以努力让自己能配得上他。可是最后,贺老还是和她说了分手,转而去追求别人。
之前,她拥有的东西,一瞬间,全部都落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她歇斯底里,她愤怒,她……无能为力。
看着贺老一袭黑色西装礼服,挽着的新娘不是她的时候,贺母简直要崩溃。
那些对她的好,下一秒就都没了,而且以后,他们都不会再有关联。
最初,贺母要的,仅仅是贺老这个人的而已。或者说,她贪恋贺老给她的感情,而自己有没有付出,真的,连自己都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