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内的考前班开始提前一个月报名,各大高校的系主任和导师,开始收集自己工作室里最看好的当年的苗子。有些臭不要脸的已经开始送钱送东西,据说还有送房子送美女的,但这些只是谣言,谁也没见过。我们只按正常的程序走。我想了想觉得一直以来还是不想在省内晃悠,以前是因为白枫的一厢情愿,现在我也不用这么再去拧巴自己。方洪亮提前收了考前班的统计表,事情定下来以后学校会统计人数,十个以上的统一安排。我想了三天,最后写了~BJ第二天万娟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
“落落,你听我的报省内吧,如果去BJ你专业课肯定不好过,咱们省内的画风是比较特殊的,粗犷大气是我们的特点,但是BJ和杭州这种地方属于精准细繁的画风,你从小在这边学的绘画,去那边考设计专业是上不去的。”
“我想去外地。”
“你要不然就报省内的设计,省外的绘画,如果文化课发挥正常,你能任意选择。但是你必须得在省内上考前班,这样把握才大。”
“那我听你的。反正我也没主意。”
万娟的一席话对我很大帮助,反正我也不想费脑子,最后还是由她来给我决定,我相信她。
谈完以后我就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过周末,我看着寝室的一书一本,觉得时间真快,再有一个多月我们就要真正意义的备考了,刚住进来的时候好像还是前一天的事情一样,真的好快啊。
我们省美术生的备考要完全脱产,全身心的投入的考前班和画班,我们专科学校的到是不用去画班,但是上午也得在学校上基础课跟画班也没什么区别,下午自愿的去考前培训班,有些人不想那么累的还是会赖在学校里,基本上都是全天的画画,没黑没白。外省有些学校要比我们系统一些,不脱产上午是文化课,下午是基础课,傍晚是专业课,考试的时候各大院校会搬着桌椅来本校招生然后在本校考试,这样的模式一度让我很羡慕,因为相对来说,我们需要全国各地的奔走考试,真的太累了,而这段将近一年的时间是我们这辈子最快乐最纯粹的日子。我们甚至用自己后半生全部的时间来回忆那段往昔,哭过的笑过的全在那里。
我整理完东西,背上包就往家走,路上走了一半,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刘凯南打来的。
“在哪呢才女。”
“马路上撒野呢。”
“又骑,你这是想练成骡子啊。”
“别废话,想我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So-Easy!哈哈哈哈哈。”
“行啊,高三课不学你都能有把握。”
“哎呦,油画,外语过了就行,哎,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马路上啊,你耳朵塞驴毛拉?”
“你好好说话,那么些碎嗑。”
“哈哈哈哈。有事快说,这么墨迹呢。”
“嗯,有个人想见见你,不敢找你,嘿嘿......你懂的。”
我一下就反应出来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一定是刘贝贝回来准备考试了。不过我一股火还在心里没放出来,一时间接受不来。
“我接待不了外宾,没档期。”
“内个我把电话给他你自己跟他说......”
我没出息的撂了电话,关机。
我把车停在路边,靠在树上抽烟,其实我脑子里是空的,不知道该从哪去想刘贝贝,就是觉得窝火,使劲抽几口也压不下去心里的难受,最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让我一下子变成了之前的那个小女孩,畏手畏脚尖酸刻薄,靠着白枫才能吃饱饭,靠着刘贝贝才能读好书的小女孩。那时候我没有自行车,没有一身腱子肉,也没有吸烟,因为我有他们俩,可以让我随意任性的假爹假妈。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又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整个人哭成个孙子,我恨这种妥协。
我在树底下哭够了,打开手机已经是十点,我猜他也许会去我家,所以必须得躲开,我不能见他,也不想见任何人。我骑着车到处乱转,最后竟然转到了海边的酒吧。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神婆过生日,时间转眼就过去这么久。我停了车,老板一下认出了我。
“呦,萝卜妞,我去~不错啊,这身材什么时候的事啊。”
老板还是那么老流氓一样跟人聊天。
“刚刚,刚刚,嘿嘿。女人嘛总得长点肉给自己存点资本。”
“哈哈哈,你现在这曲线可以了,干脆到我这来跳钢管舞得了,一个月我给你开五百块钱,吃喝住全包。”
“你可真舍得,就五百块你也舍得张口,我一个月给你五百你把店盘我得了。”
“哈哈哈,嘴还那么坏,喝点啥。”
“嗯,来瓶黑方。”
“好嘞!啥?一瓶?”
“怎么地,姐出不起钱怎么地。”
“诶我天,你这真是开始混了啊,一点想好的迹象都没有。”
“哈哈哈,别废话了,快点,多了存你那不一样吗。”
“嗯,你们这堆小崽子,什么时候存过酒,不喝光都不回家。”
我撇了他一眼,然后朝着酒吧里的人说,“哎,这老板不做生意了,都撤了吧,黑方都没有了啊......”
我一闹腾,老板直接出了柜台把我按住,忙说“免费免费,亲姐,你消停会吧。”
我笑着指着老板:“不给你点颜色儿你真不知道我是画画的。”
我拎了瓶黑方做到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那里有个帘子,我拉的死死的把自己埋在里面。我看着外面的海,黑麻麻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酒吧里音乐和闹闹哄哄的人来来回回、出出进进、关关停停。这个世界还是待我不薄,在我最想逃避现实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落脚的地方。我的酒量就那么回事,喝了一半就已经睡了两觉,不过我很清醒我现在不是在家里,这只是个喝酒的地方。天亮的时候,我宿醉也醒了一半,老板又是开着门不知去向。我把钱压在酒瓶子底下,又拿了一瓶,然后回家。
我在路上停下,吐了两回,心里咒骂自己这该死的胃,浑身上下哪都换了,就是这个破胃不肯走。好容易混到了家,停了车赶紧上楼,本想倒头就睡,可最后还是抱着马桶睡着了。我醒的时候,头疼的要死,赶紧抓起手机给代课的培训班请假,电话那头的代课老师笑了我半天,说今天是周六根本没我课,我有点失落,随口就说,那就算明天的吧,反正老娘明天也得多。我挂了电话思阳给我打了回来。
“你咋了,刚才怎么跟人家那么说话。”
“我喝多了,你帮我道个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又闹哪出啊,你是不是知道刘贝贝回来了。”
“对,我知道了,所以我就喝多了。但是没打算喝这么多,你谁也别告诉啊,别给我找事。什么事回头等我醒酒了再说。”
“你个二逼,白枫这会都到你家楼下了估计,你就作妖吧,这傻货听说你报的BJ都疯了。”
“啥?我报哪跟他有毛关系啊。”
“呵呵,你留点体力一会跟他说吧。”
我电话还没说完,门就响了。我赶紧反锁了门,躲在里面小声的接着问思阳。
“思阳,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他为啥砸我门呐。”
“我哪知道,估计是放不下你吧,诶你怎么那么妖孽,这好老爷们都让你一个人给霍霍了。我告诉你,表演专业的那几个三八说,王晴正往回赶要弄死你呢。”
“不对啊,这事跟我有毛关系啊。”
“人俩搞对象搞的挺好的,这不是你说考BJ白枫就疯了吗,那王晴是什么善茬啊。”
“那你先说我现在怎么办,这货在外面撒野呢。”
“要不你就跟他睡了吧,省的他惦记,哈哈哈哈哈。”
“我去......你竟然跟我说出这种话来,你是私定终身了我还不想堕落呢,你太让我意外了。”
“哎,就那么点事,你自己想想你累不累,这几个男的围着你转的头都大了,不就是着急要点什么吗,你就激他一下,吓跑了就完了。”
“你这是馊主意,可能跑吗,你还不如直接弄死我,我真没法跟你这个已婚妇女聊天了。我给何必打电话。”
我赶紧给何必家里打电话,然后她给我的意见更崩溃。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揍他!”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我能打得过他吗?”
“那你想怎样?直接嫁给他。”
“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学会搞对象那一套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这时候不弄死他就得被他翻过来调过去一直折腾,你瞅你俩哪有一个像样的时候,打的亲爹都不认识了,回头想开了还能上你家砸门睡觉去,然后再打在砸,有完没完了。”
“我愿意吗?这是我的问题吗?我撵不走他啊,你听听......”
我把手机贴门上,就听白枫在门外面喊,“你给我开开,罗落落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说报BJ就报BJ了,我怎么办?你跟我商量了吗?你没良心,......”我拿回电话何必已经在那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快别笑了,你说这事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让我笑会......你呀,不行就把王晴整你家门口来,他就老实了,我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
“王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码好人准备弄死我了。”
“真的?那你等会我托人问问他到哪了。”
“你托什么人,现在怎么办?我都想跳窗户跑了?”
“诶?”
“诶?”
“跑啊,那还愣着干啥。”
“对。”
我放下电话,赶紧打开窗户往外蹦我们家是老楼,外面有很宽的雨答,翻过两个雨答就有一堵矮墙,我费劲巴拉的正蹦矮墙的时候,何必在电话那头已经告诉了思阳,韩梦阳赶紧给白枫BB机留言,告诉他我正在跑路。有时候朋友就是会这样,成全你一下然后紧接着弄死你。
我看见白枫在墙头下面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我想往回跑可是已经上不去了。
“你下来,我不打你,快点下来我接着你。”
“别闹了,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跟你有瓜葛,你们家王晴正往回赶呢。”
“我跟他分手了,我以后再也不找对象了,你下来。”
“大哥,咱俩别说这些废话了,这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我说真的,我只能辜负她了,我舍不得你。”
“我求你了,别再来这一套了行吗?你自己数数你从认识我到现在发过多少毒誓了,哪个记住了。”
“我就是记不住那些事,但是我也没忘了你,我求求你下来吧。”
“我就不下去,凭什么你说来来说走走,我这是加州旅馆啊?”
“姑奶奶,你非得逼我在这把事给你说清吗?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说,我听着,我就在这听。”
我说完,站在墙头上掐着腰,指着白枫逼着他说。
“我把王晴给睡了,我以为那是你......”
白枫那段时间知道刘贝贝一直问我的近况,他在补习班见到刘凯南的时候也知道了我经常过去问他刘贝贝的近况,刘凯南只是说我最近抽烟抽的特别凶,他烦的要死,蹲在补习班门口喝闷酒,刚好遇见下课的王晴,两个人就一起喝了起来,王晴喝多了白枫就送他回家,谁知道后来就出事了。
我蹲在墙头,一声不吭,不知道下去该干什么,还是在墙上待着踏实。人都是这么被逼着长大的。他在下面也不闹了,坐在台阶上耸拉个脑袋。我们俩就这么一上一下待了很长时间,就像是待过了一整个青春。
后来他问我:“落,你说这事能过去吗?”
我想想说:“能啊,都能过去,就是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