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总说高考是残酷的、血淋漓的,显得就有点矫情,毕竟有些人还是不那么走心的也过来了。艺术生的高考只能用俩字高度概括,“黒幽”。黑色的、幽默的!
与大师兄他们一聚之后,海誓山盟的喧闹也暂时的告一段落,他们开始投入到最难熬的阶段,有些人奋发图强,竭尽全力一搏,有些人放弃治疗等死一样的靠日子。我们这些还有一年奔头的“下一波”列架子等着上刑场。
万娟奔走于教务处和各种考前培训班,以最快的速度搜集和整理了历年的艺考题目和资料,白枫一直说万娟有点着急,但是拿到简章和考题的时候比我还兴奋。每个人对待这件事都是严肃的,每个人心里也都计划着自己的方向,各大美院之间偶尔存在时间重叠,尤其是省外的高校,所以我们必须有取有舍。还有些人计划着省外的费用,在当时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消。
我有时看着大家忙忙碌碌,心里很烦躁,就是一场新的生活的起点和即将殒灭的旧生活的交接,一个个认真的生很怕亏了自己。
我一直想去省外看看。白枫为了让我早点死心早早的打听好了省美院考前班开课的时间,只是我还没想好哪个专业比较适合我。他义无反顾的继续学环艺,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喜欢的学科。
那时候还没流行虐心这个词儿,但现在想想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我为了逃避这场虐心的选择,成天埋头在画室里,手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来都不停笔。万娟找我谈了几次话,私下的,官方的,针对性的,强迫性的。各种各样,她觉得我应该给自己早点规划个好的去向,不能有一点疏漏。我很感激她,但是除了感激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多做点什么。觉得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难受。文化课老师开始提前为我们复习做准备,刨去高三的课,已经开始巩固高一的知识点和高二学过的,我在心里暗骂,这他妈真是赶死的节奏,高中一半的课刚学完,就开始准备大复习了。最可笑的是数学课和创思课的老师,已经不在那么硬气的来给我们上课了,每次不得不到场,然后唯唯诺诺的让我们别浪费时间,赶紧背单词。相比之下英语老师的范儿起的是最高的,每节课必须摔教案,然后火冒三丈的数落我们如何如何不着急。方洪亮特别聪明,每次都提前把教鞭藏起来。
我每天看着战场一样的教室、画室,心里特别拧巴。烦透了的时候我就偷着跑出去找刘凯南,其实更多的是扫听刘贝贝的消息,每次去他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不用我问什么,把想说的都倒给我。刘凯南不介意我在他面前吸烟,捡起来的第一支烟也是他递给我的,他说既然都上了手早晚都是个由头,没人的时候爱抽就抽吧。我俩偶尔词穷,就对着抽烟。后来他说我一句话不说叼着烟的样子特别性感,眼神深邃的全是故事。我猛然反思自己的德行,生怕有了小月的影子。
刘贝贝在天津只做两件事,一件是上课,另一件是给韩梦阳打电话问我的情况。学校越来越忙,韩梦阳终于有一天跟他说不知道我在忙什么,已经差不多有一周没了我的消息,其实只有刘凯南知道我在同一时间打听着他的消息,我们俩就像是谍中谍一样,互相监听,只是他不知道。
我有一天听到一首歌,秋意浓,叶落的季节离别多...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也许是心里最软的那根弦被拨动了,我坐在凯南的对面一只手遮着脸痛哭流涕。他只说我最近的心里压力太大了,超过了一个马上去考场的人。再后来我就不怎么去找刘凯南了,毕竟考试很快就要到了,不便打扰。
我把美术班的课减少了一部分,每周末会去一个全天,就当是换换脑子。其实我原打算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抽空过去,但是白枫不同意,为此还吼了我一顿。大家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进入了考前的状态。
美术楼里开始有人越走越晚,开始是十点,然后十二点,然后两点...
我有一天晚上十点还在美术楼抠次上午没画完的效果图,那天特别火大,怎么配那个颜色都觉得像简笔画,从下午到晚上能画了六七张,马克笔没水了,喷笔还堵了,拿水彩画结果蹭了一脸。一边画一边生气,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老娘今天搞不定你,一会就从楼上跳下去。”
结果各位神仙还真不惯着我,一笔下去,袖子蹭到没干的地方,画花了。我举着画板疯了一样的跑到窗台那,扔了下去。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方洪亮他们几个笑的像个傻子。
“哈哈哈哈哈罗落落疯了,画板都嫩娘的扔了。”
我也气的乐了出来,想想还是得捡回来,撒疯归撒疯,画还是得画。
我转身下了楼,找我那个摔得变了形的画板。正找着,花坛前面黑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我怪不好意思的,本想着赶紧离开现场别打扰了人家,结果发现是我们家冤家和王晴,这种事一般在电视剧里总有,在生活压力最大的时候,或者生活遇到生死抉择的路口,男主和女主突然被第三者插足。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偷着听,企图追着剧本桥段的逻辑,一会站起来拆穿这对儿狗男女。
“王晴,谢谢你。”
“我要是去北京的考前班了,你送送我吧。”
“行啊,你不怪我就行,你想以后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你说话算数吗?”
“算。”
“可是我觉得你怎么不太情愿啊。”
“没有没有。”
......
我觉得再听下去就太猥琐了,拿着画板偷偷的就溜了回去,回班以后把画板扔在座位转身就离开了画室,方洪亮还在后面笑着说,“心是不是伤透了,放弃治疗了啊。”我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嗓子,“老娘早就不想活了。”
我每次都觉得这种事情在内心是山崩地裂的,我没有什么华丽语言能说的更明白。哭不出来还不知所措。总是在这种最混乱最麻烦的时候遇见这种最多余的事情,如果花时间去崩溃,会觉得耽误了更重要的事,如果说一点不往心里去,那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拧巴,着实的拧巴。
我来到操场,天气很凉,空荡荡的冷清,我脱了厚外套,跑了起来,一圈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直到累的一步都迈不动了才停下来,躺在地上看着天,凉风吹过,我闻到一股干草的土腥味道,天上的星星一颗颗很清澈,我想起那天在海边躺在帐篷里,指着星星说好多萤火虫啊,白枫当时温柔的告诉我都是我的,伸手就能够到,我那时候真幸福。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开学到现在好像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变得很迷茫。
手机响了,是白枫打过来的。
“在哪呢,画板摔这个死样你不过了?”
“白枫......”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没事,你早睡我回寝了。”
其实我在心里默默说,“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
我挂了电话,人躺在操场上。做了个很累很累的梦,梦见许多人都围着我转,头特别疼。等我醒来的时候后背特别疼,滚回寝室时大家都睡了,我坐在床上灰头土脸的想着自己真的活的很窝囊,好像从来不认识任何人,他们给我的都是另外一个自己。我在走廊给韩梦阳打了个电话,叫他到楼下等我,谁也别告诉。
“咋了,出事了?”
“没,跟你商量个事。”
“嗯,说吧。”
“你先答应我。”
“我知道什么事,你就说想怎么滴吧。”
“你别告诉刘贝贝,至少他考完之前你别说。”
“那不可能,这事刘贝贝肯定得知道。”
“别人说不说我不管,但是你别说。”
“大学不考了行吗?”
“什么?”
“太累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没怎么着呢都要累死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天一亮我就还是原来的那个罗落落。”
“抱一下吧,友谊的臂膀。”
韩梦阳安慰的抱了抱我,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暖,其实白枫打电话的时候韩梦阳也在,他告诉韩梦阳过几天王晴就去北京了,今天告了个别。韩梦阳问他怎么告的别,白枫没说。
之后的日子浑浑噩噩的继续过,偶尔好死赖活,偶尔发愤图强,万娟形容我们静如瘫痪,动如癫痫。一个个的慢慢适应着高考前的各种暴风雨。
我没有深究那天晚上白枫和王晴之间的事情,我相信任何事情如果不过分的纠缠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答案,这个答案就是时间交给我们的结果,于情于理都近乎完美的结果。关于我和白枫之间我想这是最不伤彼此的一种方式吧,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只是从那天开始,我把自己放逐于自然。我不相信任何人跟我说的什么“你一转身就能看到我”,也不相信“你好好的,以后他如果不要你了我接着。”我只相信我自己,相信高考一过去,你们和我就都会成为过去。
又是一场大雨,跟何必借了把伞,去了体育场屋檐下面,白枫的电话一分钟都没耽误打了进来,我直白的告诉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抽颗烟。这种事情反复几次他已经不在愿意管我,最后只是嘱咐我早点回来,别困在外面。
事情不在追究的时候也许就是不在乎,那些愤愤的恨和偏执的爱刚刚还在不久前,转眼就变得不值一提。我怀念那个睡在小卧室的白枫,短短几个月因为我的搁置他已经不会再回来。就像这个屋檐下面,从此以后只有一个拿着烟卷的女人久久不愿离去。刚开学不久的时候,我曾在公开课结束后等还没收拾完书包的白枫,可是人走的差多不了,发现不远处的王晴静静的坐在原地,我在最后面看着他们俩,企图就这么耗下去,但最终还是发现三个人都死死的等着另外一个人离开。我起身的时候告诉自己也许王晴早就没有了以前心机,只要她没了那些心机,她就是个完美的女神。白枫凭什么不喜欢她呢。我给不了的,就让别的好姑娘替我完成吧,这是我对他终身的祝愿。
当然,我还是会跟白枫往来于嬉笑怒骂之间,只不过我不会在像以前,常常的去看他的眼睛,没轻没重的掐他的眼皮,这些小动作都没有了。何必说我最近一定是偷看恶熟小说了,现在看上去矫情的有点骚包,少了几分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