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女寝楼下,远远的就看见白枫杵在花坛那发呆。
“白枫,怎么在这啊。”
“你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好半天了,你手机怎么了。”
“啊,我可能落在教室了,下午就没见。”
“哦,你胃好点没?”
“没事,医务室开了点药。你找我啥事。”
“没事,看看你,思阳说你胃疼,我去医务室找也没见你,就在这等了你一会。”
“我去大爷那聊天了,呵呵。”
“啊?去大爷那了,早知道我过去看看好了,就那没找。”
他傻呵呵的对我笑着露出白白的小虎牙,显得特别阳光。
“傻笑什么啊,还有没有事,我得回寝了我胃还没好呢。”
“诶别,晚上我陪你吧,我去取车你等我一会。”
说完转身就走了,不一会蹬着自行车过来。
“这不让骑车快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捂着胃上了车,白枫使劲一脚蹬出去老远,差点把我甩了下来。
“你带没带家里的钥匙?”
“啊?钥匙?在门框上啊。”
“我服你了,家里都收拾好了还把钥匙放门框上。”
“你不会带我回我家吧?”
“对呀。”
“你有病啊,回我家你搞得这么神秘。”
我数落着他,呛了几口风,胃又抽抽了两下。
到了地方,我们锁车上楼,门口竟然堆了两个塑料袋。
“谁的东西啊。”
“我买的,本来下午想做来着,干等你也不回来。”
他摸了摸门框,一手灰一把钥匙。扭头指着我,又指指门框。
“最后一次熬。”
我扑拉扑拉他手心,捂着胃笑了半天。
下午思阳跟韩梦阳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说我胃疼他几乎是同时跟我一起下的楼,等了一会不见我回来,就买了东西去我家,可是到了我家发现也没人,他又折回来在寝室楼下等我。
我坐在马扎上嬉皮笑脸的看着他收拾那些肉和乱七八糟不认识的菜。
“你下午瞎折腾什么啊。”
“你不是胃疼吗,我合计给你做点吃的,食堂那米饭那么硬你肯定吃不了,本少爷能让你饿肚子吗?”
“哈哈,谢谢啊,没想到你这么会疼人啊,将来肯定是个好爸爸。”
“那是,我是谁,绝世好男人,以后我有儿子我天天给他喂奶。”
“哈哈哈,我先替你儿子谢谢你这个雌雄一体的爹。”
“你去把药吃了,一会吃饭了。”
我起身回客厅倒了杯水把药吞了下去,窗子外面的丁香树好像又大了点,可能是叶子长大了吧,看着密密实实的。我坐在沙发上捂着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见大爷坐在丁香树下面,朝我喊:“大孙女,哈哈哈哈哈。”我猛然间醒了过来,觉得过分的真实让我有点害怕。
“做梦了?”
“刚才听见大爷喊我,怎么起也起不来后来吓了一跳一下就醒了。”
“你梦魇了吧,这样不好,以后别在沙发上睡觉了,你白天干嘛了,怎么还能梦魇呢,我妈说一般都是特别累或者过度紧张的时候睡觉才会梦魇。”
我按着太阳穴,感觉头特别疼,血管要爆开的感觉。
“我白天什么也没干,都在你眼皮子底下转来着,对了中午跟刘贝贝一起吃的饭,然后就把胃吃拧劲了。”
“我知道,他来找我都跟我说了,回寝室也找我了。”
“恩,你们说什么了?”
“还不是关于你。”
他低着头转身进了厨房,我听着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猜他又是不高兴了。我起身进了厨房关了龙头。
“聊聊。”
“聊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都是对我好,我受宠若惊,也很惭愧。刘贝贝今天来说的那些话也没什么不对,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学学文化课,最起码英语能跟着他提高提高,他画画也得有人带,大家都是互相的。假期补课你也看见了,我们这种水平的跟纯文理的学生差的太多了。我觉得咱们要是在这么下去就只能上地方大学,还谈什么理想。”
“所以你还是想考到外地去对吗?”
我看了看他,突然觉得心里特别没底。
“我......我不想就这么混日子,我还是想试试。”
白枫把头转了过去,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靠在厨房的墙上低着头。
“落落,你非得让我提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后悔这一切来的太早,那你别怨我。”
“你等等,我可以在想想,都想想吧。”
我转身出了厨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变成了很深很深的蓝色,跟屋子里的白炽灯光比起来,显得那么明艳,我在这幅画前默默的祈祷,千万别说,就这样吧,永远都这样下去。
“先吃饭吧,刚才就好了,我见你睡着就没叫你。”
我忙回神,帮着他拿碗筷。
我们俩吃饭的时候,只听得见筷子敲着碗的声音,谁也没说话。吃完了饭白枫起身把桌子收拾干净,回来坐在我旁边。
“今天不用回去了,明早回去上课就行,我走的时候跟万娟说了。”
“哦,你总是提前把所有事情都想好,我都不用动脑子。”
“你的脑子,就留着用来看电视剧傻笑吧。”
“呵呵。”
“现在这样真好,就像我爸妈一样,每天吃完饭坐在电视机前面聊天喝茶,我小时候就在他们的周围跑来跑去。”
“哎,可能人最后都是要面对这样一种安逸吧,无论多波折的前半生。”
“你就不想这样的生活早点来吗?”
“我啊,没那命,不敢奢望太多,我觉得这种生活从来就没属于过我,将来也不会是我的。我就是想走出去,让自己累的跟孙子一样回家倒头就睡,哪怕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才应该是我。”
“落落,我一直特别想问你,我跟王晴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在想什么?”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你站在她家楼下含情脉脉的等她,每天都在。我每天早上醒来,就想又快中午了,你又站在王晴家楼下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画面每天固定在我脑子里,直到返校之后才消失。”
“其实我每天中午都会去你家一次,就想知道你回没回来。”
我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看着我了。
“你,我哥哥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很多。”
我站起来不知所措,觉得这一切突然的让我无法释怀。我哥,又是我哥,我以为我离开家就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好啊,你什么都知道了,很好啊,那你还坐在这干嘛。”
“落落,你冷静点,你哥哥就是个心里有问题的人,他在我面前跟在你小妈面前装的都不一样,而且他什么样,这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当初他恐吓你,把脏东西扔进你房间都是因为他变态,他为了让你爸爸给他钱才求着你小妈说那些东西是你的。”
我看着他一口气说出了这些,我的手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落落,你相信我,不能因为一个变态,不正常的人毁了你的一生,你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你看看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们都是正常人。你得把以前那些韩剧一样的桥段都忘了,蓝色生死恋或者变态杀人狂这种只是在电影里才有,我们有普普通通的生活,什么波澜都没有,纯净的就像这杯水。”
我该都忘了吗?我还记着干嘛,我不是早就想好从新生活的吗,白枫说的对啊。
“那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往楼下推也是幻觉?可是我爸为什么回家打了我。”
“你小妈说你跟你哥谈恋爱,被她发现了,你爸一着急就打了你。”
“他们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为什么?”
“我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们还拿了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精神病,是你的名字。你哥就是不想让你好过,他其实是嫉妒,那张病例是他的,因为病历本上写了一项骨科的诊断结果,虽然我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大概应该就是右胳膊骨裂什么的,还是去年的日期,这一年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你们家的保姆是个好人,她让我告诉你以后别在回那个家了。”
“白枫.....”
“我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你认为不可解的疑惑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纠结了那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几句话也就说清了,所以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就像我们在石头上喝酒,你站在小饭店里给大家读诗,这些都是不经意间的流露,可却是你以前不敢想的,以后也是一样,只要我们能朝着目标努力,在哪个城市又能怎么样,有那么一天过上轻描淡写的日子,就是重复的开始,那就是幸福,我们多少年追求的一切都为了那一天无限的重复。”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豫着左顾右盼想抓住点什么靠一会,我左手搭着右手,觉得自己整个人坍塌一样的崩溃,我这是怎么了,我该做点什么。
“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别在纠结了,都过去了,刚才你跟我说的补习的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可以做到,谁让你是个香饽饽。不过去外地的事情,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也许咱俩就会在毕业的时候因为这件事分开吧,你说的对,不能混日子,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为什么不去试试,去北京还是去西安,浙江,我都陪你。”
“可是我还是觉得委屈......”
我一头顶在白枫的胸口上,哭的没了人样,他像那天在食堂一样,扒拉着我的头等着我哭够哭累了。
“落落,其实如果高考结束了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感觉好像在心里满满的。”
我抬起头,抽嗒着看着他。
“你神经病啊,装满了还能插进去个王晴,糊弄鬼呢?熬,还有小骚月。你脸皮是毛毡的啊,一层层撕不烂。”
“哎你怎么又提这点破事,你把鼻涕擦擦我给你好好说说,快点快点,要不一会流出来多恶心。”
“我愿意,我一会抽回去吃了呢。”
“你给我闭嘴,我都要吐了。”
“你小时候没吃过鼻涕怎么的,不都是流到嘴唇边然后舔着吃了吗。”
“你个疯女人,呃......”
我笑的胃又疼了两下,想着现在的日子一天天的大起大落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哭的梨花带雨,扭过头去看见什么好玩的又笑的没了正行。
“胃又疼了,你就是哭的太使劲了,你脑子真是没数,就不能轻点哭。”
“少打岔,快说,你跟王晴怎么回事,还有小骚月。”
“小骚月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韩梦阳他们说那样,哎,家里没人管,其实他爸在的时候她还挺好,要不然也不能保送到我们初中。恩,王晴其实我开学第一天就认识,我那时候就很喜欢看她,漂亮,优秀。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都是从外貌,性格,人品。这三点逐次开始的吧,开完联欢会她就找到我,说实话大美女主动找我,心里特别自豪,但是见第一面她就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儿,我当时就很好奇,就是那种想知道怎么回事的感觉。后来一次次的见面,每次话题都与你有关,后来就放假了,我天天中午去你家,她也知道。有一天,就给我打电话骗我说你跟她在一起,我放下电话就过去了,结果到了以后就她自己,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家里没人,开始跟我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就......就腻腻歪歪的......”
“快说,我就想听这段。”
“你这.....哎,好好好我接着说,她腻腻歪的亲了我两下,然后我撒腿就跑了。”
“你魂弄鬼呢,你还能撒腿就跑。”
“你看,她就给我按那了,我要在不走还不知道啥样呢。”
“呵呵,我怎么那么不信,你能那么有定力。”
“有个屁啊,知道上帝为什么把女人做的那么小,男人做的那么大么?”
“为什么?方便跑啊?”
“哎,这次还挺聪明,哈哈哈,你想啊,这男的要是跑不了那这辈子得多憋屈啊。哈哈哈哈。”
“你个孙猴子,那女的跑不了就是活该啊,你什么逻辑。”
“对呀,跑不了就是活该。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我们俩就这么聊了半宿,哭哭笑笑的生活就这样成了我现在生活主调,我觉得我内心越来越强大了,在崩溃和高度兴奋之间应对自如。白枫,我的活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