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补课生活就这么没什么预见性的开始了,每天回家做卷子,第二天拿到课堂上对答案,上午讲知识点,下午讲卷子,夏天热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一闭眼睛就能过去好几道题。何必硬撑着困劲死劲往太阳穴点风油精,李道天基本上就是破罐子破摔,睡的口水都能流到脚面子,红毛在旁边闭着眼给她扇扇子。艺术生假期补习这件事实在是活受罪。补课的老师根本不惹我们这帮人,多说一句得有十句等着对付他。有一次讲单词quickly,见白枫跟方洪亮在下面玩五子棋,于是就叫他站起来读,他起来看了一眼,好像还是认识的样子,随口说了一句“猪的类”,我们下面都笑疯了。那个老师还一本正经的纠正“是‘亏克类’你发音还得在学学啊,基础太差了。”事后方洪亮捂着肚子笑,“你脑子里面是不是全是猪啊,你这辈子是不是掉猪窝里出不来了。”他不要脸的指着我说:“都是她害的,我就砸你手里了。”这事一下子就传到隔壁班,白枫毫不意外的又成了小女孩的偶像。我心里琢磨着,真是造孽啊,这些姑娘都那么青春明艳怎么就都是瞎子呢。上了半个假期的课,老师考了我们一次,看看学的都什么奶奶样,结果一点没意外,只有韩梦阳提高了成绩,上次十三点,这次三十三。毫无悬念的成了进步最快的学生。我们不禁感慨,选择题多了就是容易蒙对更多。老师把我们这波人集体叫到了办公室,两个选择,一个是接着学,但是上课不许睡觉不许说话,二就是退一半钱,让我们滚回家接着睡。出来后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只有我跟何必留下,其他人都不学了。
我跟何必就像是两个脱离集体的小燕子,突然间战战兢兢地坐在这些文理学生的堆里觉得哪都不自在。硬着头皮跟着听课,也不敢在闭眼睛睡觉。何必说咱俩这回没人罩着了,老师肯定下狠手,还是打起点精神免得遭罪。果然后来的考试和上课互动越来越多。我们俩小跑一样的跟着老师讲的知识点,回家我基本上放下书包就赶紧写卷子,等写的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饭还没吃,白枫打电话问我的时候我都懒得跟他搭话,最后只能被他认定为走火入魔。何必比我中毒还深,上厕所都背单词,结果一不小心单词本掉进了粪坑。不过即使这样我们俩还是会跟不上,考试总是错的自己都懒得看。偶尔连着对三道题我会高兴半天,像是农民脱贫致富一样的喜悦,然后又是连着错无数道,好容易富起来几天又赶上了颗粒无收。大喜大悲太难熬了。我们俩成了班里的西洋景,大家都知道有两个笨蛋一直在努力的原地打转。
“哈喽,我叫刘凯南,你俩是艺校的吧?”
何必抬头看了一眼弱弱的问了一句:“你再跟我说话?”
“你们俩啊。”
我抬起头看看他,一个挺丑的小男孩,傻兮兮的对着我们俩笑。
“呵呵,你有事啊?”
他还是一副傻子的表情不温不火的看着我笑。
“你们是学画画的吗?还是学音乐的?”
何必看着这个小丑男很有意思,索性跟着聊了起来。
“她叫罗落落我叫何必,我们是学设计的,音乐的好像都在二班呢。”
“摁,好像那边也没剩几个人了,这边就你俩,他们那边好像也就剩一个半个的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啊,六中的,我学习不好,假期就来补课了。”
“六中学习还不好,你太谦虚了吧。”
“当年是选择题救了我,哈哈。”
我突然想起刘贝贝也是六中的,脑子转了一下更不想搭理这个男生。
“诶对,我们班有个同学下学期要到你们那去借读。”
我没好声气的说,“谁呀这么想不开,你看看我们都什么水平了,还跟着我们混。”
“刘贝贝,你们以后估计能认识,名字挺好记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阴魂不散,在补习班都能碰见他同学。
“哎你叫啥?罗落落?哎我听过你的名字哎?真的真的。”
何必坏笑着看着他。
“你从哪听过她的名字,说说呗?”
那个小傻子白痴一样的想了半天突然瞪着我。
“对呀,你是刘贝贝的梦情啊,我班同学都知道。我怎么忘了。哈哈,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我直接把头扎在桌子上,再也不想抬起来。
“诶,你在我们班可有名了,刘贝贝有一次写作文用的你写过的诗,我去,给我们都镇住了。”
我把脸贴在桌子上更紧了,何必追着问是哪首。
“一个人的下午,一个人的梦,一个人的晚霞,一个人心里揣着个鬼。漫无目的走,磨细了的双腿,丁香树下葬了自己的心肝肺。一个悲,紧接着一个悲,空洞的躯壳拖着残骸继续过活,继续买醉。”
这是我在黑板上即兴写的一首诗,没想到他竟然记了下来。
“他写这个我背了好几天,念作文时候他说这是他最爱的一个姑娘写的,我们班当时都炸了,我们老师为了这个事还找了他家长。”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头看看这个小丑孩。
“同学,我不爱听这些,你能别说了吗?”
“呵呵,好吧,才女。”
“才个屁啊,我俩现在并列倒数第一。”
“哈哈哈,没事慢慢来。”
其实这个小男孩挺好玩的,会弹吉他,会唱歌,天生一副笑嘻嘻的脸。那段时间每天跟我们后屁股转,有时何必吹口琴他唱歌。时间也飞快的过着。
“哎,我会写歌,你给我填词怎么样?”
“没兴趣。”
“求你了,多好啊。你就写诗就行,我特别喜欢你写的诗。然后我拿回去加曲子。怎么样怎么样?”
说完拽着我胳膊撒娇,我实在是看不了男人这样,太阴柔了感觉特别反胃,勉强答应了。我随手拿起纸写个三两首,好不好的反正他都照单全收,高兴的像个小孩一样。
有他的这次逼宫,我突然间有了写诗的兴致,之前写了好多都是发泄一样,自从上高中还没怎么写过,我想想也算是我一个爱好,就此也就捡了起来。
认识了刘凯南我跟何必还好过了一点,偶尔他能给我们讲讲听不懂的知识点,不过课间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弹吉他唱歌给我们听,何必说这小子基本属于不唱歌不说话的那一类人,要不然就是说着说着就唱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刘凯南他爸是美术老师,他妈以前是歌舞团唱歌剧的,他基因遗传上基本各占一半,就是这模样被削弱了不少,上帝实在是太公平了。后来我看了他的画,中规中矩的,没什么特点但是也没有什么瑕疵,他说自己天生愚笨,只能认认真真的做事。我很喜欢他的性格,好像是我这种浮躁的本性里所缺少的。
渐渐地假期就要结束了,我跟何必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里面稍微的进步了一点点,白凯南很高兴的指着分数说,其实学习还是挺容易的,坚持就可以,我们相视笑笑觉得这小孩还是挺好玩的,只不过短暂的假期已结束,以后再见还真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分开的时候白凯南送了我们一本吉他的书,后面写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我打趣的说,这要是撕开了一人一半那电话号码归谁啊?他傻笑着说,其实是给何必的。因为他觉得我实在没什么音乐天赋。我撇撇嘴假装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又笑了出来。好吧,还算愉快的补习班,再见了,如果明年没有好的选择,估计我们还得来这遭罪。就这样吧,暂别了。
课程结束那天白枫和方洪亮来接我跟何必,我们俩拿着一书包的卷子扔到两个自行车的后座上,刘凯南一个人走出来嬉皮笑脸的跟我们打招呼,白枫看着愣了一下,偷着笑了笑。小声说:“这货怎么这么二啊,太有意思了。”
我用胳膊怼了他一下:“别胡说,这小孩可好玩了。”
我看看刘凯南后背还背了个吉他,关心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倒是挺实在,连忙就说:“需要需要。”
我背过他的吉他,何必一把抢了过去。
“我来吧,你那个不过百的体格还是歇了吧。”
白枫瞅了我一眼,使了个眼神忙说:“恩,哥们咱一起去吃个饭吧,交个朋友。”
傻小子赶忙点头说:“好啊好啊。”
那天吃饭的时候刘凯南又给我们弹吉他唱歌,饭店老板是个好事的人,过来扔了一块钱硬币在吉他箱子里,说刘凯南将来一定挣大钱的材料。刘凯南一高兴拽着我的胳膊耍贱,要我给他写首即兴诗,白枫看傻了眼,扯着嗓子问他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刘凯南这才恢复正常人的模样,忙解释说:“哥可是纯爷们。”方洪亮在一边掐着嗓子接茬:“呦刘公公,出了门就不认账了。”
我那天没什么灵感,一激动拿起白枫的酒杯干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又倒了一杯也干了进去。
“这是什么时候练的,我的天呐。”
“别废话,姐要写诗了......”
刘凯南把吉他拨到最简单的几个音节上重复着。我突然酒劲上了头,悠悠地读了出来。
我站在暖阳里,看着你,想着如果今夜无眠你一定不会推门而去。
我站在暖阳里,看着你,想着如果有明天你一定还在原地。
我站在暖阳里,看着你,想着如果夏天过不完你一定会一直一直的陪伴我。
我站在暖阳里,看着你,想着年复一年的未来都与你有关,心就会跃然而起。
突然,看着你,想着一辈子很短,时光会老去,就觉得没了底。
亲爱的,
来我的怀里,别怕美梦做完。
来我的怀里,别怕暖阳退去。
来我的怀里,别怕秀发如雪。
来我的怀里,我们相依为命。
我去了你的怀里,你住进了我的余温里。
......
读完了即兴的诗,我一抬头,看着整个小饭馆里的人都看着我,琴声骤然而止,大家鼓掌叫好。我一直觉得写诗是一件矫情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属实是万分的不好意思。索性举起了酒杯,敬了在场所有人一杯。
“嗯,让大家见笑了,谢谢。”
白枫凑到我脸旁边悄悄的说:“你会写诗我怎么不知道,真长脸诶,来来来,李白罗再喝一杯。”
“走开,我现在都晃了。”
刘凯南在我对面抱着吉他笑。
“你俩好般配,哈哈。”
“唱你的歌,别曰曰。”
刘凯南的音乐墨水是说来就来的,扒拉着吉他就开唱,何必跟着她打着拍子,一副合作愉快的架势。
多少年以后我想起那一天,诗说,音乐,酒肉,我的纯真年代,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