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完,好多“文艺细菌”多的同学就开始准备参加校新年晚会的节目了,我们班邪门的缺货,扒拉来扒拉去也没扒拉出能拿得出手的节目,万娟一朵鲜花眼瞅着愁的直蔫蔫。礼拜一下午专业课,抽出半节课时间紧急开班委会研究对策。想象中的班委会应该是积极踊跃的举手发言才对,结果我们班的这几路神仙,一片死寂,一声不吭。我是基础课代表,蹲在后面实在看不过去。
“万老师,要不这样,咱筛选得了。”
万娟眼前一亮。
“好主意,还是落落有办法,你说,怎么筛,选什么?”
我去。。。选什么怎么筛你反过来问我。方洪亮在旁边弱弱的嘟囔了一句。
“筛唱歌跑调的呗,咱班首先没有特别会唱歌的,也没有自组的乐队,也没有会说相声的,更没有会跳舞的,一台文艺演出,你让我们这些将来准备拆墙盖楼的小民工头,拿什么跟那些四肢发达能说会道的文艺小骨干去比。”
我想想觉得很好笑突然冒了一句:“不行咱班晒幸福吧,反正我们确实比别的班那些成天写市场调查的、玩命P照片的活的没心没肺多了。”
万娟一下乐了,班委这些人也算是缓和缓和了尴尬局面。
“要不就跟他们反着来,他们唱流行歌曲,我们唱二人转,集体大合......”
我还没说完,白枫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哪根神经又错乱了,出去透透气去。”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没什么不可能。
“正经的我们不行,发神经我们总会吧。再说了,瞅瞅咱们这几头烂蒜,问题是咱就不是唱歌跳舞那块料。诶对,白枫,你把你那个样板戏在唱一遍,肯定迷倒众生。”
白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着牙掐我脸蛋子,让我闭嘴消停一会。
“你在嘚吧嘚,我就真上去唱去,我让你们后两年半都活在我的阴影下面。”
万娟已经笑的没了淑女的样子,不认识的看她,从外面看跟我们这些混球也没什么分别。
“要我说,不行咱班就走谐星这条路得了,不过一个人上去耍太没有震慑力了,有点像精神病患者,实在不行咱都上去?”
我天,这是一个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说的话吗?简直就是妖孽啊。
“万老师,咱唱样板戏肯定是唱不齐了,唱二人转还容易让人轰下来,流行歌曲太单调了,要不咱别唱了。咱集体跳舞?或者集体做操,要不集体装疯卖傻?”
白枫已经阻止不了我发散性思维了,他对着天花板长啸一声:“主啊,宽恕这个小脑萎缩的妹子吧,阿门!”
方洪亮在旁边跟着起哄:“你们自己家的事麻烦上帝干什么,下课自行解决,一般疯成这样的暴揍一顿准好。”
“滚开,那我哪舍得,这孩子底子挺好,以后在涨涨脑子说不定就是一个人类的好朋友。”
我每次和白枫的对话都能把当时发生的事情拐出十八条街。
万娟稍微收敛了一点对我们说:“好了,其实你们说的方向都对,确实我们不能用别人的优势去重复自己,那我们就想想吧,不唱歌的情况,靠什么项目能表演一下呢,不用要求质量,咱们开心就好,也算是发挥了我们班的优势。”
“走台吧,当模特。就跟那个红高粱模特队一样。”
“那是人家模特专业的节目,服装系还给提供衣服呢,三个年级的都混在一个节目里了,我们在添乱。”
“不是啊,咱走搞笑的啊,咱找服装和表演商量一下混在他们里面,大家一起嘛~”
“衣服呢?人家服装的衣服咱肯定套不进去。”
“不穿衣服,我们是疯狂原始人......”
“我去,万老师你快管管她吧,要我们五十二个人出卖肉体了。”
万娟无奈的看看我:“你前面说的挺好,后面不穿衣服肯定不行。”
“那就穿,咱穿制服类的,穿旗袍。”
“咱们女生撑不起来吧。”
“不不不,男生穿,女生不用上,男生都上去就行,衣服跟表演系的借就行。我们女生负责化妆,省的他们服装专业的嫌弃我们浪费他们材料。”
在一片寂静之后,白枫突然喊了一声:“好!”
然后这事就这么无厘头的通过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人身安全没有影响,多不要脸的活白枫都豁的出去。
散会以后我问白枫,为什么觉得这事就行得通。他只是说: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选,至少这还算个主意,如果大家嫌丢人,那谁不嫌丢人谁想去,要饭的还嫌饭馊。
有时候白枫的人生哲学确实很变通,我们面临的每件事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看你站在哪边,立场决定结果。剩下的日子就是班长来安排各种琐事了,仙女费劲口舌,使尽美人计谈妥了服装专业勉强同意和他们一起演出,不过人家不同意我们穿插在队伍里,最后商量还是放在最后,当一个独立的节目出现,对这一点我很遗憾,我觉得他们完全错失了一个衬托自己高大上的机会。表演专业倒是很配合,答应把服装借给我们,不过没有那么多旗袍,只能有什么穿什么。我后来提议要不然就加个旁白得了,表演专业的正好有台词课,也算是合伙演出了。至于训练的事情,我个人觉得是没有必要的,白枫严重不同意,非得说元旦三天集训一下,最起码知道知道出场顺序。男生估计也是想着好玩,集体同意了。
人生不能后悔,但是可以拐弯。不保留的,才叫青春。不解释的,才叫从容。你做的再好,也还是有人指指点点;你即便一塌糊涂,也还是有人唱赞歌。所以不必掉进他人的眼神,你需要讨好的,仅仅是你自己。
这是哪个名人说的我记不得了,我认为基本上全对,用在我们身上正好,我们只是一拐弯,生活就变得蛮有意思的。时间一恍惚之间就到了元旦,服装提前都挑了出来,方洪亮给每件衣服上都贴了告示贴,写了对应的同学的名字,我们班一共二十四个男生,白枫很引以为荣的称这个数字是要女生爱死他们的意思,他还说这是上天的安排。这种小学生都玩腻了的小把戏,他竟然百嚼不烂。方洪亮说白枫是童心未免,我毫不留情称之为,发育迟缓。我能搜刮到白枫弱点时候甚是微少,为此我非常得意。这二十四个男生站在一起是挺大的一堆,摊开了更是占地方。元旦放假,就我一个女生还留在学校里,想摆弄他们真是不容易,我想了又想,觉得要是有个能圈住他们的地方那是最好的。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美术楼顶。后来白枫对这件事特别介意,他觉得我就这么轻易出卖了根据地的地点。不过效果还是不错,最起码这些没有翅膀的‘大圣’不能说走就走。天高云阔,总不至于跳楼。
闹闹腾腾的眼看正班长方洪亮变成了傀儡,实在是无从下手,我看看表,上午十点,要是在恍一个点儿,基本上半天就过去了。我二话不说直接跳上了顶楼墙裙,但我还没站稳,白枫一把就给我拽了下来。我悄悄的跟他说,我没想自尽,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说说,之后他才放心的让我重新站在了上面。
“各位,小爷们,我知道你们已经絮烦的不要不要的了。所以我有个建议,咱们不走什么模特步了,走也走不会,眼神直勾勾的这种神功不是谁都能练的,更不是一日两日能练成的,如果哪个同学用眼过渡一不小心,在走火入魔,咱们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哦,我提议咱们从现在开始,爱走什么样走什么样,怎么走都行。但是一定要拧着走,因为只有拧巴了才能证明自己是在走台,是在走模特步,在向着职业化的同学致敬,他们会很高兴,当然也会很绝望。不过对于丧失人生信念的这种事情,我们概不负责。所以,我~~觉得咱们重中之重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你们眼中的集性感与感性于一身的那个东西,你们毕生都望而不及的那个物件,你们无法理解又不得不接受的奢侈品。这件东西就是你们永远征服不了的“高~跟~鞋~”同学们,操练起来吧,穿上你们43码的高跟鞋,去征服这个世俗的世界吧......“在我激昂演讲之后我收到了一个最有震慑力的回应。
“滚~~~~~~~~~~~~~~”
不能说这个字写满了心声,但是也算是怨气冲天。白枫直接把我从墙裙上扛下来,对着人群说,别打她别打她,妹子还小不懂事,一会我说说她就好了。后来的两天,各位男同学真是在怨声中挨过了崩溃的元旦。崴脚的,跪地的,摔跤的,不间断的上演着,白枫那双大红鞋,我看着特别过瘾,44码的,死长死长的。刚穿上这货就开始全身乱晃,最后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都拍在了地上。我在前面笑的像神经病一样,看一个男生穿高跟鞋就已经很有笑点,看二十四个男生同时穿高跟鞋还足足看了两天,属实是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我这明明就是中头奖。真不知那些叽叽歪歪吵着回家的女生有多后悔,这辈子也不会在见这么销魂的场景了。
我这两天每天跟二十四个傻小子一起吃饭,放假食堂只有小灶,白枫点了能点的一切,我几乎就看不见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光了。这些半大的男生,真是太能吃了。后来方洪亮说,这么下去,班费够呛够这几天饭钱了,哈哈哈哈。第二天的下午,实在是练不动了,方洪亮撅着个腚点头哈腰跟我说求饶。
“咱不练了吧,上台就一个跟一个就行,到时候你在边上指挥,走一个放一个,要不在练的脚起泡了那天就更没法穿鞋了。”
我笑了半天,勉强同意了。我对方洪亮突然归顺于我,表示很满意。
就这样,在嬉笑喧闹之中愉快的渡过了一个不回家的元旦,今年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年,是我终于实现愿望离开家的第一年,我不知道我的理想,因为从来没来得及去想。我更不知道我的未来,因为似乎遥不可及。我只知道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释放心灵的地方,我拼命的画画,拼命的刻薄,拼命的和同学朋友们打打闹闹。我发泄一样的过日子,享受从来没有过的愉快。享受着白枫偶尔带给我的温暖还有那么多说不出的感动。我压抑的青春暂时有了一个歇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