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般的科尼塞克缓缓在婚礼现场停了下来。
厉君措带着王者的气势与风度,从车上优雅地款步走下。
紧跟在后面的是身穿着浅紫色礼服的纪柔,右手牵了一位大约六七岁模样穿着可爱的白色小洋装的女孩。
厉君措的身上原本就带着耀目的光环,在加上纪柔和小女孩的这样的组合,在走过入场的红地毯时立即吸引了大批记者的目光。
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摄影机和话筒纷纷对准了这三个人。
“纪小姐,请问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陪厉少出席这场结婚典礼呢?”
“厉少,请问这位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外界传闻的您的女儿吗?”
厉君措虽然将甜甜认作了自己的干女儿,却从来未对外界正式宣布,也从没有让她在公共场合露面,难免引起旁人的揣测,如今三人同框,媒体更加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小甜甜被闪光灯吓到,伸手捂了捂眼睛,侧着小脑袋求救似的看着纪柔。
纪柔却好像很享受这一切,微笑着走过记者的身边,俨然一副厉家大少奶奶的姿态。
她轻轻攥了攥甜甜的小手,用极低的声音,“不可以害怕,你是厉家的千金大小姐,将来你还要在聚光灯下生活,享受着别人羡慕的目光。”
甜甜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小嘴,只好继续跟着纪柔向前走。
厉君措淡淡扫了纪柔一眼,半俯下了身子将甜甜抱起,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们,请你们去采访该采访的人。”
说罢,男人再没有看记者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项父原本在与其他来宾客套,见到厉君措连忙十分客气地迎了上来,接下来便是程式化的寒暄,顺带着提到公司合作的事情。
项易娶真子原本他是一百个不同意,奈何厉君措亲自出面,加以巨大的利益诱惑,软硬兼施,才使项父最终应了下来。
毕竟,在金都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不给厉君措面子。
不远处的座椅上,司徒透右手举着一只红酒杯,左手指尖在桌面上轻敲,看着伴随厉君措转移的人群,嘴角抿起一丝嘲弄的微笑,“你还是这副样子,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
正盯着人群看,身后聂明瑛的声音突然传来,“艾琳,该你出马了。”
司徒透放下红酒杯,转过身冲聂明瑛温和地笑了笑。
按照流程,婚礼的音乐在开始之后会一直持续到典礼结束,司徒透今天却只演奏最重要的三首序曲和典礼时的曲子,其余的时间交给项家请来的另一位钢琴师。
她冲聂明瑛眨了眨眼睛,“有一件事情还要拜托你。”
聂明瑛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我不喜欢太张扬,所以我今天演奏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声张,只说所有的曲子都是那位钢琴师演奏的?”司徒透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她。
聂明瑛想了想,“行是行啦,只是这样你不就成了代别人弹琴的人了么,这样太委屈你了。”
司徒透笑了笑,没再说话,起身去了后台。
无论她是七年前的司徒透,还是七年后的艾琳,聂明瑛依旧是那个聂明瑛,处处为她着想的聂明瑛。
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厉绍南也才踏进会场,听着时徐时缓,声声扣人心弦的钢琴声眯了眯眼睛。
“今天项家的钢琴师请的是谁。”
弘彬站在一旁欠了欠身子,“应该是叫褚宁,虽然天分不错,只不过弹了多年依旧名不见经传。”
厉绍南眉心微蹙,转而了然地轻哼一声,坐在了项家特意安排的贵宾席。
贵宾席的另一端,厉君措端起红酒杯轻抿了一口,抬眸便看到厉绍南那似乎平静却又暗藏杀意的目光。
削薄而性感的嘴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厉君措回了他一个轻蔑而挑衅的目光。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较量,就在作为序曲的第三支曲子响起的时候顿时化为乌有。
原本是一曲带着忧伤的《绿袖子》,却在弹琴人的指尖下被赋予了新的节奏与含义。
跃动的音符间不仅听不出悲伤的感觉,反倒让听者读出了其中刻骨铭心的款款深情。
就像项易对真子的爱,许下一个承诺,然后用一声不离不弃的守候去兑现这个承诺。
厉君措的眉眼间却染上了悲喜难辨的色彩,即便这首曲子已经经过改编,但是其中几处特殊的弹奏方法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当年,他亲手教那个海边的小女孩弹奏了这首曲子,这种特殊的处理方法世界上只有他会,纪柔会,还有死去的司徒透会。
一直坐在他旁边的纪柔显然也听了出来,脸色惨白地像一张纸。
甜甜不明就里地拉了拉纪柔地手,“妈妈,你怎么了?”
纪柔的手猛然被人一抓,就好像有人突然戳中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身子颤了颤,拿起桌面上的红酒咕咚喝了一大口,“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走走。”
这句话,她是对着厉君措说的,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厉君措早就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演奏间里,依然有音乐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只是已经换上了另外一首曲子。
厉君措高大而英挺地身子半倚在门口,一双曜黑的眸子炯炯地盯着正在弹钢琴的人的那抹背影,俊眉紧紧地拧了起来。
杰森站在他的身侧,“厉少,经查弹琴的人叫褚宁,不是什么有名的钢琴家,也……”
他犹豫了一下,偷偷瞄了厉君措寒着的俊脸一眼,“也没有查出什么地方和司徒小姐有联系。”
厉君措双目轻合,纤长而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余生所有的悲凉都融进了这口气中。
杰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直到看到厉君措微微摆手。
演奏间的不远处,司徒透静静看着男人高大而落寞的背影,一声冷哼,转身离开。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或许是担心厉君措一个回头就能够看到自己,司徒透步子迈得很急,转角的瞬间,身子结结实实撞到了一堵“墙”上。
那堵“墙”格外坚实,司徒透只觉得头有些晕,脚下一滑,右脚的高跟鞋的鞋跟整个歪掉。
她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待抬头看清楚来人时不由地愣了一下,转而将诧异化作嘴边浓浓的笑意,“传说厉先生走过的地方必有人或死或伤,看来是真的。”
厉绍南黑漆漆的眼睛透出一抹精光,“你认识我?”
“凡是想在金都立足的人,谁能不认识厉先生,”司徒透嘴边挂着浅笑,从容而淡定地向厉绍南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厉绍南的目光从她清秀的小脸逐渐转移到她的脚上,一只鞋子已经坏掉,扭到的脚踝已经肿起很大一个包。
男人微微抿唇,又看了看钢琴间的方向,“即便钟声响起,灰姑娘也不必逃得如此狼狈。”
司徒透的目光陡然一凝,转而骄傲地扬起小下巴,给了厉绍南一个标志性的微笑,低下了身子,脱下另一只鞋。
手上一用力,另一只鞋的鞋跟也被她掰了下来。
两只没有跟的高跟鞋,穿在脚上,不但不难看,反而更像是经人专门设计过的一样。
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弘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向厉绍南微微颔首,“先生……”
厉绍南摆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难怪他会愿意把司徒旧宅租给她。”
后台的化妆间,真子的新娘妆已经画好。
聂明瑛静静坐在她身边,为她佩戴着首饰,突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纪柔一脸的喜气盈盈,嘴角含笑地走了进来,“明瑛,最近还好吧?”
聂明瑛冷哼一声,淡淡地白了她一眼,“趁我还能控制住我的情绪之前,给我滚出去。”
纪柔愣了愣,说话声音又温柔了几分,“我们两个这么久都没有说话了,你一开口就跟我说这些么?”
“我跟没长心的人无话可说,”聂明瑛咬牙切齿,“当年你有困难的时候小透是怎么帮你的你都忘了么,而你是怎么报答她的?如果不是你,秀澈也不会死。”
纪柔轻笑了两声,“随你怎么说,如果你能动我早就动了,你聂家惹得起厉家么?”
说着,她走到了真子的床边,看着真子纯真的脸,“还是睡着了好了,今天我是来看真子的,好歹大家也是朋友一场。”
正说话间,真子右手的食指动突然了一下,这一次明显到聂明瑛和纪柔同时看得清清楚楚。
聂明瑛心中一喜,紧紧拉住真子的手,“真子!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纪柔心里却“咯噔”一声,两只手绞在了一起。
真子一旦转醒,当年真子想要告诉厉君措的所有事情都不再是秘密。
她不能让真子成为她和厉君措之间的障碍,绝对不能!
罪恶的深渊一旦开启,便需要用更多的罪恶来填满,她的脑海中突然有道声音在盘旋,不要让真子醒来……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推了推聂明瑛的胳膊,“喂,你总叫她有什么用啊,还不快去叫医生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