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见计言十出门后,也不高兴继续吃了,扔了小碟子就跑去院子里玩雪。
这场雪下在两天前,断断续续到现在,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都说温室效应导致全球变暖,可今年上海的冬天却冷得尤为妖异。
计言十双手插在黑色呢子大衣的口袋,淡淡地瞧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
他也看到了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神色不大愉快地冲她说了句:“都怪你。”
这话很轻,底气却是十足的傲慢。
计言十莫名:“你在跟我说话?”
她又左右看了看,这小小的院子里除了她确实没别人了。
“当然。”那孩子噘着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都怪你,害得妈妈和奶奶吵架。”
“……”
“我今天本来要去奶奶家过年的。”他手握一根枯树枝,百无聊赖地划拉着地上的积雪。
计言十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故事,她这是前夫的女儿来过年,妨碍了别人一家团聚呢。
可她却不由得好笑:“小孩,你奶奶对你很好?”
“那当然,奶奶会给我买玩具飞机。”
“幼稚。”计言十忍不住笑了出来,自言自语似地说,“要都跟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这种养尊处优的小皇帝,她见的太多了,上了社会以后多半没什么担当。
可这也和她计言十没什么关系了,她冷冷地轻笑着,懒得多管闲事。
小毛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话,虽然没怎么明白,却也感觉到气氛不怎么友好,又轻蔑地反驳了一句:“你才幼稚呢!你是讨债鬼,大过年的来拆散别人家庭!”
“……”计言十原本平静的眸子里倏尔泛起了涟漪,她好整以暇地重新抬起眼看着这个个头不高的小屁孩。
“讨债鬼”这种形容,可不是一个孩子能想得出来的。他必定是从哪里听来了,有样学样,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恶毒。
计言十对这家人家挺无语的,语调又凉了几分:“你奶奶说的吧,这话?”
那孩子心虚得明显,反而死鸭子嘴硬:“反正你就是讨债鬼!讨债鬼!”
他说这话时,稚嫩的声音说着一口娴熟上海话,俨然一副人小鬼大的滑稽样子。
计言十不打算跟他说什么大道理,直接选择了以暴制暴,绘声绘色故弄玄虚道:“小朋友我跟你讲,除夕夜的时候不只有讨债鬼,还有专门捉小孩子回去酿酒吃年夜饭的酒鬼哦。他们的耳朵很灵,大老远就能听到小孩子叫‘鬼鬼鬼’的声音,以为在喊自己。然后就会跟在这个孩子身后,等到除夕的晚上,大人都喝醉了的时候,把这个小孩带走……”
“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计妈妈闻声赶来,看到宝贝小儿子捂着耳朵尖叫,心疼又纳闷,目光转向一旁泰然自若的计言十,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耸了耸肩,没打算做什么解释。“我去街上走走。”
心虚地离开案发现场,计言十舒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慕衡打电话。他大约也刚吃完午饭,只是不知道在家有什么活动。
计言十原本只觉得有那么些不爽,可是跟他发了发牢骚,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矫情了起来。
他温柔的声音里,总有一种,会让人变软弱的病毒。
慕衡原先只是静静听着她讲,时不时应几句。听到最后的时候,他没再讲话,不知在思考什么,突然来了句:“报坐标。”
“哈?”
“坐标。”
“……”
半个小时后,他就出现在了街角,厚重的大衣把那个形单影只的小个子一把卷进怀里。
他似乎总是这样适时地出现,为她挡风遮雨。
“你来找我了。”她的脸被冻得通红,贴进他温暖柔软的灰色毛衣里,说了句可有可无的开场白。
头顶传来慕衡熟悉的声音,平静,却不寡淡:“嗯,来晚了。”
她没细细思考,眉眼弯弯的,抬起头来问他:“大年三十跑出来,你家里人没意见吗?”
他故弄玄虚答道:“所以不能多待,得回去了。”
“……”计言十识相地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这就回去啦?”
“嗯……”他掸了掸她肩头的雪花碎片,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跟我走吗?”
“走?”她就跟二愣子似的,“去哪儿?”
“我家。”
“……”
慕衡察觉出了她的犹豫,低了低眸子,问她:“害怕?”
她摇头,向来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就这么彻底没了主意。
“说说看,小脑瓜里又在脑补什么东西?”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