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时候刚好夕阳西下,衡山路的法国梧桐正值最美的时节。重重叠叠的梧桐叶颜色浓郁斑驳,铺在马路中央,犹如一幅古典的油画。
画中的姑娘踩着地上的树叶,在凉风中蹦哒得衣袂飘飘,像在显摆她的脚已经痊愈,却也不知不觉跃然于这静美的秋意之上。
身着黑风衣的高个子的男人双手插着口袋,默默跟在她身后。他今天没开车,倒是刚好能陪她散散步。颀长的影子拖在身后,简单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陪着她的时候,他都不愿去想很多事。
计言十转过身来,接住一片刚落下的梧桐叶,俏皮地拿在手里当扇子扇风,“他们刚才说,你叫慕千万。”
慕衡莞尔:“我怎么不知道我改名字了?”
“真有人给你开上千万的合同?”她八卦地凑过去打量着他。
他颔首,“嗯。”
轻轻一个字就足以让她震撼,惊呼了声,呆呆地应道:“我竟然不知道我家里有个土豪,我们做朋友吧土豪!!”
“我还没答应呢,小财迷。”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悠然,“反正,养得起你就足够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几分,计言十基本上进入了冬眠的节奏,每天宅在家里画画追剧。到了十二月中的时候,这个自称身强体健的人还是感冒了,在此之前慕衡还真是认为傻瓜不会感冒。
这么一来,他又得天天伺候这一人一猫。小Mul倒是喜欢亲近他的,抱着的时候不吵不闹,乖得很。只是另外一位就比较难搞了,都病殃殃躺在床上了还不消停,要他陪着看恐怖片,不看就不吃药。
看恐怖片也就算了,她还非得蜷缩着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慕衡本就不常看这种片子,又被计言十的怪模怪样给吓到了好几次。
别说慕衡了,有时候连小Mul都会看傻眼,柔软的小肉垫子踩在床上,看着一堆露出眼睛的被子哆哆嗦嗦的样子,吓得一动不敢动,满脸无辜的样子。
慕衡同情这个和他同命相怜的小东西,于是父爱泛滥,双手朝它张开:“来,到爸爸这儿来。”
计言十愣了半秒,立刻扔掉被子,倒在床上笑得人仰马翻,接不上气来。
慕衡又没get到她的笑点,只能没好气地在边上冷眼瞧着。
她笑够了,才揭晓答案:“我平时都说,‘小Mul,到你奶奶这儿来。’我是它奶奶,你是它爹,这辈份哈哈哈哈哈……”
“……”他这辈子没见过有姑娘管宠物叫孙子的。计言十这人的脑回路,他可能得琢磨到下辈子才明白。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慕衡是又被她吃了豆腐,清秀细长的眉眼微蹙着,黑漆漆的眼底含着无奈的笑意。
计言十又好死不死地伸出食指托起他的下巴,调戏道:“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慕衡神色稍作凝滞,继而又微微挑眉,淡定地对边上的小Mul说:“麻烦你出去一下,我和你奶奶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
他很清楚猫是否能听得懂人话,反正这话是说给屋子里另一个人听的。
那人原本还得意得很,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耳边是渐次靠近的低沉声音,夹杂着隐隐的轻笑:“嗯……你该叫我什么好呢?”
圣诞前夕,徐家汇商业圈人声鼎沸,各大商场都装饰着浓浓的圣诞元素。广场上的大圣诞树被彩灯和礼物点缀得满满当当,远远地瞧见就暖人心魄。
慕衡提着几个大袋子,漫步在川流不息的街头。计言十怕冷,自从入了冬以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这次她邀请了一堆朋友来家里过平安夜,提前拉着他出来大采购。
男人多半没什么浪漫情怀,特别是慕衡这种从事电子竞技的,他从来没特地过过圣诞节。哪怕是以前乐妍缠着他百般的邀请,都不为所动。那时候的他似乎只专心在游戏里,以至于峰哥常对他感慨,说他要不是长得好,哪个姑娘肯跟他。
后来乐妍和孙泽的事是AL先发现的,慕衡没告诉其他人,连峰哥都没讲,所以他也只问过AL一人:“我这人……是不是很难相处?”
那时候的AL怎会想到他还有今天,提着两大袋零食和小饰品不说,还把袋子捋到手肘处,腾出双手来给小女友剥糖炒栗子吃。只因她说,那个大冬天站在冷风街口卖糖炒栗子的老奶奶很可怜。
她怎么不干脆说实话,闻着香味却吃不到栗子的她很可怜?
反正计言十是享乐的命,双手缩在大衣袖子里,小心捏着个手机,露出一根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买夜场的电影票。难得出来一趟,就跟放虎归山似的,这也要看那也要买。慕衡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冬夜的市区街头跟“清冷”二字毫不相关,反倒是沾染了不少暖意。计言十收起手机,踮起脚尖从他手里的纸袋子里拿出颗糖炒栗子,却不料刚出锅的栗子这么烫,险些没拿稳,双手交换着抛了几回,才稳稳地捏住。
与此同时,嘴边又多了颗剥好的栗子,耳边传来慕衡不疾不徐的话音:“烫就放着。”
计言十可不听话,张嘴把他剥的栗子吃了,又把手上的栗子咬开一个口子,轻松剥掉壳,又送到慕衡的嘴边。“我想剥给你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