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听到不断发出的奇怪声响,梅伊走到了后院。人高马大的凯正拿着一柄长剑,狠命劈着屹立在墙角的那棵又粗又壮的黑虬树,弄得黑色的树叶子掉了一地。
“凯哥哥,你在干什么呀!”梅伊惊叫出声。
凯没有作声,挥汗如雨地继续自己的动作。那把剑的剑刃都被劈钝了,凄惨地翻着卷儿。
梅伊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了一句:“纳伊撒的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过,可是,你也犯不着拿一棵树撒气。”
凯闻言一震,垂下了剑黯然一笑:“我也不知怎么了,本来是想来练练剑的,结果却跟这棵树较上了劲。”
说罢他掏出手巾擦了擦汗,转头看着梅伊:“别担心,明天我就回店里去。奇珍馆已经歇业三天了,再不开门,别人还以为我们甩手不干了呢。”
“嗯,那就好。”梅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哥这几天一定没睡好吧?脸都变尖了呢。”
“没那么夸张吧?”凯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颌,“早上照镜子的时候,还是蛮帅的呀。”
梅伊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了,刚才瑟丽娅来找过你。我估计你现在也没有心情见她,所以就推说你出去了。”
凯感激地摸了摸梅伊的脑袋:“忙你的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一会。”
“好的,哥哥,你不要想太多了。”
“嗯。放心吧。”凯露出了微笑。
再度看了他一眼,梅伊怏怏地转身离开。
看着梅伊的背影进入屋内,凯的笑容已经敛去。
他回转身,望着被自己劈得惨不忍睹的树干出了一会神,竟觉得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和不断渗出的黑色汁液,像极了自己这几日的心境。
想到这,他突然把手里的剑插在了地上,身体一蹲,狠狠地用拳头砸着泥土地,在四散飞溅的土块细石之中,眼前渐渐模糊。
“在干什么呢?”突然间,一个熟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凯没有回应,短短数日之内他已产生了太多幻觉,他已无力承受希望再度破灭的痛楚。
下一秒钟,一只有力的手抚在了他不稳定的肩头。
凯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慢慢移向右侧,随即瞪大。
那个颀长的身影正站在身旁,紫罗兰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
“纳伊撒!”他发出了惊喜万分的叫喊,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在担心我吗?”狄歌打量着凯憔悴不堪的脸,微笑着补充,“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凯上前一步,双臂猛地拥住了狄歌,力量之大连他自己都吃惊。对凯这一举动猝不及防,狄歌的身体顿时僵住,但他很快缓和了下来,轻轻拍着凯的肩头。
过了片刻凯终于放开了他,帅气的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
“能重逢,我也很高兴。”狄歌微笑着说,“麻烦你去开一下门,有两个朋友还在外面。”
凯兴冲冲地跑到前院去开门。当他拉开了大门,与门外的壮汉打了个照面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怎么是你?”
“咋是你这家伙?”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随后都向对方瞪起了眼睛,拍卖场中争锋相对的一幕再度浮现眼前。
壮汉旁边的小老头看到这幅架势,摇摇头说了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自顾自迈进了大门。
“两位,有话进来说。”狄歌平静地向矗在门口剑拔弩张的二人提议。
恰克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跨进大门紧走几步,站到了狄歌的身旁。
凯一咬牙掩上了房门,随即走向狄歌。
“纳伊撒,你怎么会跟这种人交上朋友?”
“哪种人,我是哪种人”恰克立刻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依不饶起来。
凯冷着脸不说话。
恰克正欲发作,却看到了狄歌扫向自己的眼神,立时恭顺地垂下了头。
老巴则远远地站在一边看好戏,瞅瞅这个,又望望那个,窃笑不已。
“凯,关于与恰克结识的经过,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你们两个的矛盾是因我而起,既然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我来做个调停人,把这个结化解了如何?”
恰克马上爽快地接口:“既然纳伊撒都这么说了,我没有意见。”
倒是凯依旧绷着脸,一言不发。
“凯,你跟我来一下。”狄歌随即走向院子。凯默默地跟在后面。
在院子的一角站定,狄歌转身面向凯,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我讨厌那个家伙,一见那张脸就来气!”凯终于闷声闷气地说。
“其实,恰克的心地并不坏,他之所以被判入黑暗深渊,也是为了救普通族民,失手杀了为非作歹的纳腓贵族。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和他成为朋友?”
“就因为,他对你不怀好意!”凯冲口而出,自己却呆住了。
狄歌一愣,随即失笑。
“你是在担心我吗?放心,你也见识过我的本事,他不能拿我怎样。”
看看凯低头不语,狄歌继续说道:“让他跟在身边,是因为他虽然生性粗莽,骨子里却是个率真可靠的人。”
“你已经这么信任他了?”凯面露不快。
“凯,像我这种性格,其实不太容易交朋友。但如果能成为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加倍珍惜。”狄歌平静地说,“但是,身为朋友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朋友看似很近却无法交心,有的即使相隔遥远却可以心灵相通;有的一心想仰仗于我,有的,却可以让我倚仗。你想成为哪一种?”
凯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好,我明白了。”
“纳伊撒”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突然从他们身后爆发。
凯不用转身都能想象得出此刻妹妹的表情。
他静静走出了后院,让梅伊能够不受干扰地释放积压了数日的情感。
自打数十年前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之后,他和妹妹就一直相依为命。这个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的女孩,总是最让他挂心。也许,只有等她找到了归宿,他才能放下心来吧。妹妹对纳伊撒的心意,他怎会不知?一念及此,凯的心里就莫名地不是滋味。
待凯到了前院一瞧,恰克兀自像座巨塔似地呆呆矗在那里,看来他对纳伊撒还真是俯首帖耳。
看到凯冷着脸朝自己走了过来,恰克不由得又瞪起了牛眼,摆出一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架势。
没料想,凯一开口却是:“纳伊撒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过去的不快,我们就此了结。”
恰克愣了一下,正不知该做何表情,凯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只是,以后如果看到你有什么不顺眼的举动,别怪我把你踢出去。”
“混蛋,别以为我乐意看到你!”恰克气呼呼地冲着凯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这边风波还未平息,没过一会儿,因为分配房间的问题,几个人在屋内再度起了争执。只不过,这次发飚的却是老巴。
“什么?要我跟恰克睡一间!我不干!”老巴差点跳了起来,“万一他睡糊涂了一个翻身,非把我压扁了不可!”
“又没叫你们睡一张床,你睡床上,他打地铺,这总成了吧?”梅伊笑呵呵地说。
老巴转了转眼珠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还是不行!”
“为什么?”梅伊奇怪地问。
“你哥不是说过吗,这人有那种癖好啦!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我呸!你还以为我会对你这半截身子入土的干瘪老头有兴趣阿!”恰克气得差点吐血。
梅伊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客房总共就这么多,不够你们一人一间的。”
“恰克可以睡前院!还可以兼看门!”老巴尖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即抱头鼠窜,因为恰克的大巴掌已经杀气腾腾地扇了过来。
“别吵了!”这时,凯和狄歌并肩走进了大厅。
凯笑着说:“我和纳伊撒已经商量过了,他跟我住一个房间。”
听到他的话,恰克停止了追打老巴,愣在了原地。
“这就好啦!”梅伊眉开眼笑地指着老巴和恰克,“你们两个,现在可以一人住一间了,这下没有意见了吧?”
“我有意见。”憋了半晌,恰克冒出了一句话。
“你有完没完!”下一秒钟,他的大脑门上吃了一记爆栗子,下毒手的却是暴跳的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