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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归尘

星图之外,凯只觉得骤然冒出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已经一沉。在众人的失声惊呼中,数秒之内他们已沉入了数十米深的地下,顶部的机关随即合拢,令他们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同时有数名正当壮年的贵族掠至顶部,试图推开机关,却发现即使多名纯种吸血鬼合力,机关仍纹丝不动,这一发现令大家更加慌乱,小白也急得直跳脚。而凯心中所挂念的,唯有在上面的那个人。想到狄歌和修罗不知会遭遇何等险境,他不禁心急如焚。

位于地面之上,在奇异白光的威力下,米兰达已昏倒在地,狄歌和修罗也已无法站立。自狄歌的肩胛处,两对巨大的墨色羽翼迅速伸展开来,头上的巨角弯曲至后颈,眸色也化为血红。修罗倒是原样未变,身处幽闭的异度空间中,修罗搂住自己变身中的爱人,焦急地连声呼唤着。

狄歌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修罗,嘴角渐渐绽放出笑意:“修儿,你没有魔化,太好了。”

“阿狄,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帮你,教教我!”修罗泪流满面。

狄歌将手伸向身后,抽出那把通体漆黑的魔剑。此次前往人界,鬼使神差地,鲜少配备武器的他便将凯所归还的魔剑带在了身边,似冥冥之中早有预见。

看到魔剑的瞬间,修罗想起了噩梦中的情景,顿时面容骤变。

“不!不!你是要我用这把魔剑令你永远消失?什么也别说,我不会这么做的!”修罗疯狂地摇头,她不能让梦境成真,决不!

“确实,那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啊。”另一个深沉的嗓音突然响起。狄歌和修罗同时抬头,白茫茫的世界中,一袭紫衣的圣尊奥古德拉正静静伫立,嘴角扬起。

“奥古德拉我早该料到,法奈尔、婕咪他们不过是障眼法,这幕后的黑手,数百年来真正觊觎魔石的人,就是你。”狄歌的语气冷然。在超强意志力的作用下,因体内魔石和布在法阵中的三颗魔石呼应而产生的魔化已经暂停,面容也恢复了沉静。修罗闻言震惊地捂住了嘴。

“呵呵”圣尊低笑一声,眉梢轻扬,“法奈尔野心勃勃,却太过愚蠢,正好利用他来混淆视听。上一次,我在神临岛上本已顺利偷换魔石,没料想半路杀出个沙林菲尔,他将魔石盗走献给了西塞罗的沁芙。虽又花了我一些时间,但终于寻得了魔石的下落,并将它们收归囊中。现在,我唯一缺的,就是你了啊。”

“真没想到,前世力阻我统一世界的人是你,而今,你却在重复着我当年的老路。”狄歌语带嘲讽。

“关键就在于,这个世界不是我所向往的啊,完全不一样。”圣尊摊开了手,神情无奈,“如果拥有了超越上神的力量,我就可以改造这个世界,改变吸血族千百年来被诅咒的命运!”

“你真的认为,通过欺骗、背叛和杀戮,你就能实现你的梦想么?”

圣尊沉默了半晌:“所以,我好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实现这个梦想。”

“那你算是找错人了。曾经犯过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狄歌的墨翼扇动,带着修罗飞到了空中。

“你可知道,活了千百年,我真正在意的人是谁?”圣尊身影一掠跟着浮至空中,眸光闪动,语气恳切,“那就是你!我的君王、挚友,我今世的儿子!当我毁灭加尔罗耶的那一刻,我真想追随着你坠入万丈深渊!之后留在人界的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深深的罪恶和痛悔之中,直到,我有了你的母亲,有了你。狄儿,你就是我全部的希望啊!你可知道,当我明白我的儿子就是前世的加尔罗耶时,我有多么激动!我终于可以弥补那个缺憾,和你一起,开创新的世界!”

狄歌的话语冷冽:“奥古德拉,从始至终,你最爱的人,只是你自己。你还爱你不可能得到的泡影,不切实际的梦想。听清楚了,我是不可能和你联手的。所以,要不就是你再次毁灭我,否则,你必定会被我毁灭。”

圣尊的眼眸一敛,发出了冷笑:“若是在过去,我相信你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毁灭。但是现在估计你连自保都困难了吧!火焰魔石被称作创世魔石之首,只因它是开启另三颗魔石力量的关键。还要感谢你,通过刚才的法阵,魔石的力量已经全部复苏了。本想你我联手,登峰造极的力量足以令神也畏惧,但既然你我志向不同,我也不再勉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是,现在我的力量已近似于神,不知你要如何跟我匹敌?”

狄歌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对修罗道:“修儿,集中精力,我们共同控制魔剑!”

修罗心领神会,立时跟他一起紧紧握住了魔剑。自剑身上开始发出煜煜的幽蓝光辉。

在此之前,位于圣堂深处的陷阱之中。

被困的凯和吸血鬼贵族们正一筹莫展,突然,顶端的暗门徐徐开启了,光亮重新透进了地洞。回过神来,大家立时争先恐后地跃上了地面,与暗之翼等人展开了一场混战。

凯根本无心恋战,看到圣堂中央的法阵位置依然被诡异的白光所笼罩,四处不见狄歌和修罗,他头也不回便冲了进去。萨努耶见凯的身影瞬间融入了法阵,生怕他去搅局,连忙丢下对手也冲向法阵,却被白光狠狠地弹回,昏厥在地。

小白并没有跟上凯的步伐,因为眼尖的它早已发现,南侧墙角下两脚朝天躺着一只黑乎乎的鸟儿,那刚长出绒毛的秃好生眼熟。瞳孔瞬间收敛,小白飞扑了过去,失声惊呼:“塔塔?塔塔!”

呼唤了半天,塔塔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莫莫,嘿嘿,莫莫,你没事就好”

“塔塔!你不是待在魔界的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我不放心你啊,今天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我偷偷跟在你们的后面,怕被你们发现,所以不敢跟太紧。刚才,看到你们落入陷阱,我急死了后来,终于被我找到了机关呵呵呵”塔塔发出笑声之时,不断有血沫自喙中涌出,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塔塔”猫爪紧抱着乌鸦,小白的眼泪流了下来,“你不能死啊!你说过,要一直缠着我的,你不能不守信用啊!”

“莫莫,莫莫对不起”塔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迅速变凉。小爪子剧烈抽搐了一下,黑豆样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

“塔塔?塔塔不!塔塔”血光飞舞的帝宫一角,传出了一只黑猫凄厉的哀号。

法阵中心,由狄歌和修罗共同手握魔剑,爆射出蓝色劲光,对抗圣尊召唤出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复合元素波。然而,圣尊所拥有的魔石合力毕竟太过强大,两种光波的拉锯中,蓝色光波正在被点点吞噬。

突然间,剑柄上增加了一只有力的手,凯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魔剑现在跟我也心有灵犀,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凯面带微笑,语气坚定。三人目光交汇中,信心倍涨。

“这么热闹啊,怎么能少了我呢?”耳畔传来另一个含笑的嗓音,狄歌转头一看那俊美的面容,那飘逸的月色长发,失声道,“疾风!”

冰啡色的眼眸眨了眨,疾风笑意盈盈。

“今天都来齐了啊!那你们就陪修儿一起上路吧,这样他也不会寂寞了!”圣尊的眼神疯狂,发出一声暴喝,复合元素波的能量骤然增强、笼罩天地。只听“嗡”地一声龙吟,众人手持的魔剑光芒四射,力量倍增,将元素波顶得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一道至寒的幽冥力量牢牢锁定了元素波,将无形的波光渐渐冻结成具象。

数秒之后,伴随一声巨响,元素波爆裂了。一道黑色闪电径直穿过圣尊坚不可摧的结界,直击他的胸膛。

圣尊低垂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胸口的魔剑剑柄,再抬起头来,看着迫至眼前神情凛然的绝美面容,突然笑了。

“狄儿,谢谢你,让我终于解脱了。”圣尊墨眸中光芒闪耀,语气欣慰。

他伸出手来,微笑着似乎想触摸狄歌的面容,身体却迅速碎裂、消散。

起风了,纷纷扬扬,将圣尊的尘埃吹得荡然无存。

狄歌背上的羽翼和头上的魔角也随之消失,他手捂胸口,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地上的血迹中,出现了一颗鸽蛋大小的血色萤石。

而在圣尊消失的地面上,也躺着三颗分别绽放绿、蓝、金光泽的萤石。

“这就是创世魔石啊!”修罗上前拣起了四颗魔石,一边端详一边惊叹不已。

“魔石的力量已被再次封印。我会把火焰魔石送入魔界尽头,让世人永远不可能再得到它。同时,其余的三颗魔石也要及时归还各族,让它们延续令各族繁荣的使命。”

“嗯嗯,太好了!”修罗不顾旁边还站着两人,突然扑入了狄歌的怀中,语气幽怨,“阿狄,我刚才还以为,你取出魔剑是要我杀了你呢!”

狄歌、凯和疾风闻言不禁失笑。狄歌搂紧了妻子,语气温柔:“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呢。我们要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长大成人!”

“嗯!”修罗重重地点头,泪光盈盈。

圣堂的一角,小白仍然趴在地上,泪已经流干,呆呆地看着塔塔安静的尸身。

塔塔的黑色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着,似有生命一般,然而,它再也醒不过来了。

突然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小白剧烈颤抖了一下,浑身光芒闪耀。当光芒消失后,它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已恢复了银狐的模样。这本是期盼已久的事,可是此刻的它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抬头凝望空气中浮现的皓丽面容,小白发出了呜咽:“小慕主人,你终于来了。”

“跟我回去吧,小白。”霍格慕斯女神的笑容圣洁,“塔塔已经前往冥界了,他本是人类,会再度进入轮回,投身为人的,不用为他难过。”

“嗯”小白低垂着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狄歌呢?”

霍格慕斯依旧微笑着:“狄歌已经完成了他今世的使命,阿涅斯也与我在天父面前起誓,再不因私怨而神力乱世。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再为他担心了。”

小白注意到了女神胸前闪耀的蓝色晶石:“小慕主人,你已经把圣魔之泪收回来了啊?你和狄歌见过面了。”

“我已经远远地见过他了,只是他不知道我在。”霍格慕斯边回答边抱起了小白,向空中飘行。

“主人,我一直有个疑问,狄歌他到底是不是西荜斯啊?”返回天宫的途中,小白忍不住开口。

霍格慕斯沉默了数秒,别过头去:“不是。”

“不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流泪?”小白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肩头,直盯着她的脸瞧。

霍格慕斯将它的头按回了怀中,语气淡然:“不管他是不是西荜斯,只要知道他是幸福的,就足够了。天父说的对,身为神祗,我不应该再受私情的束缚,蒙蔽自己的内心。神的爱,应该是属于整个世界的啊。”

“天父?小慕主人是说,你的父亲,自创世后就隐去神迹的天父终于现身啦”

“他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我们姐妹,只是使用了化身,没让我们认出来而已。”

“那他是谁?我认识么?”

静默了片刻,霍格慕斯轻启樱唇:“冥王。”

“啊”小白张大的嘴已经合不拢了。

三日之后的夜晚。

由米兰达率领的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将狄歌、修罗和凯一直送出了萨斯曼帝国城门。

“米兰达,时间会抹平一切,圣尊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各方贵族都已臣服于你,希望你能肩负起女王的重任,振兴帝国。”狄歌的语气深沉。

“我会尽力的。”米兰达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狄歌,我在父王留下的密室中发现了一个5、6岁的混血儿小女孩,长得很可爱,但似乎被父王抹去了记忆。我打算收她为养女,不知你是否知道她的来历?”

狄歌沉吟片刻:“你可以叫她婕咪。她有着很惨痛的过往,丧失记忆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明白了,我会好好待她的。不管她过去做了什么,我都不想再细究了,她还这么小,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

依依惜别之后,米兰达伫立在城门口,目送着明亮的月色中渐行渐远的三人身影,无边的怅惘漫上心头。

狄歌和修罗同乘一匹马,凯乘另外一匹,在月光下疾驰。他们的第一站是前往耶氐族,归还森之魔石。

“疾风怎么不声不响就回冥界去了?”畅快的夜风中,凯大声询问狄歌。

“他已经顺利渡过了追魂使三劫,遵照与冥王的约定,必须回去继任死神。”狄歌朗声回答。

“继任死神哇!”修罗惊叹地张大了嘴,“他这么厉害,肯定会成为冥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死神吧!”

“而且会是冥界最受欢迎的死神。”狄歌微笑着补充。

“而且肯定是长得最帅的死神!”凯也打趣道。

“嗯嗯,突然间觉得,死也没那么可怕了哇。因为,有叫做疾风的死神在啊!”修罗感叹着。

飞扬的笑意中,三人的身影渲染着月华,向着远方执着前行。

将四颗创世魔石分别送还它们该去的地方之后,狄歌带着修罗和凯返回了魔界。在他的统治下,魔界再次进入了鼎盛时期,六大魔族间和平共处,商业和文化也得到了长足发展,一派欣欣向荣。

狄歌与修罗的儿子迦翟继承了他父亲的智慧和坚忍,又继承了母亲的活泼天性,深得众人的爱戴。

50年之后,狄歌让迦翟登上魔界帝位,自己则带着修罗前往人界,回到了荒芜已久的静谧村,凯则成了他们的好邻居,三人合力重建了静谧村。露西亚和力斯夫妇也搬过来与他们作伴,静谧村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一个阳光晴朗的午后。

鸟儿在树梢间愉快地鸣唱,四处一片生机盎然、绿意葱茏的景象。

静谧村地下墓穴的墓门再次开启。今天是阿斯塔尼亚的忌日,但她并不孤独,因为墓地上早已多了两块耸立的墓碑。一块墓碑上写着“虽置身于黑暗,你心灵的光芒却永不泯灭!献给敬爱的稽尤大师(出生时间不详,卒于12097年)力斯、露西亚敬上”,另一块墓碑上则刻着“致我勇敢迷人的爱妻蒂娜(12011年-12113年),你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永生忠实于你的菲尔扎”。

修罗身着素色长裙,手捧一大束绚烂的百合和康乃馨走进了地下墓穴,将花束放在了那尊漆黑的石棺上,嘴里默默地为逝者祈祷着。

墓穴之外,狄歌和凯并肩而立,静静注视着她。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是阿斯塔尼亚的转世么?”凯拂了下鬓角已泛出银丝的蓝发,低声问道。

狄歌淡淡一笑:“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别看她已经活了几百年,还是跟小孩子一样,总爱胡思乱想。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是么?”

“是啊!”凯也笑了起来,随即感慨道,“不过,还真是羡慕你们俩个,容貌一点都没变,而我都已经是中年人咯。”

狄歌轻拍他的肩,含笑无语。

这时,修罗已经自墓穴中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俩不由瞪起了眼睛:“凯,你怎么还在这啊!今天轮到你做东,说好了要去你家吃香酥脆皮鸡的嘛,人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啦!”

凯慌忙举手投降:“好好好,姑奶奶,我马上回去,马上就去做!”言毕一溜烟没了踪影。

狄歌揽着修罗的腰,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笑得乐不可支的样,紫眸中不禁柔情满溢。

曾经以为今世注定孤独,直至时间的尽头。

因为有了你们,我的内心不再孤寂。

曾经拥有不朽的生命。

但在孤独中不朽,于血海中沉沦,这样的永生有何意义?

光阴远逝,岁月无痕,尘埃已落满你的等待。

你说,无怨。

与你分享我的生命,在胸口打上永恒的烙印。

我心,无悔。

不求天荒地老,但求生死与共。

烟花散尽时,萧萧幽冥渡,始终有你相依相伴。

得爱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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