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崖上,狄歌凝视着夜色中的某一点。那里,疾风修长飘逸的身影刚刚消失。但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却令他隐隐心有不安。
片刻之后,怀里传来了一声轻唤:“狄”
狄歌低下头去,那双光彩照人的翡翠色眼眸已然睁开。
见到爱人安然无恙,恢复了神志的修罗不禁与他紧紧相拥。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她喃喃地问。
“那确实是一场噩梦。是疾风及时唤醒了我们。”狄歌的语气沉静。
“疾风他人呢?”修罗不禁四处张望。
“他回冥界去了。”
“噢”修罗的语气不禁有些遗憾,突然注意到他胸前多了块蓝色的晶石,“咦,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她忍不住伸手触摸,却似被烫到了一般立时收回了手:“哎呀,这石头咬我!”
狄歌不禁笑了:“它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传说中的魔器圣魔之泪。”
修罗正待刨根问底,身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呼唤:“狄儿!终于找到你们了!”
二人回过头去,圣尊带着、暗之翼、婕咪和沙沙,出现在眼前。
圣尊急急掠至狄歌身旁,笑意欣慰:“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否则,我真的会因此次海岛之行而痛悔终生!”
“你们拿到魔石了吗?”
圣尊的脸顿时一沉,半晌摇了摇头:“拿是拿到了,问题在于,魔石是假的,我们又上当了。”
他边说边从袋中取出了三颗鸽蛋大小的晶石,分别绽放着绿、蓝、金色的美丽光泽。狄歌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三块普普通通的岩晶石,在人界最北端的勘泽尔地区遍地都是这样的石头。
“魔石不可能是假的,我并没有骗你们!当时我亲眼见到法奈尔将三颗魔石封在球室中,他留给我的记忆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身后,已经恢复成小女孩模样的婕咪急急地申辩。
“我并没有说是你骗了我们。很可能你也被法奈尔蒙在鼓里。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死。”圣尊加重了语气。
婕咪闻言瞪大了眼睛,安静下来。
“看来,是我低估了法奈尔的能力啊。”圣尊边说边回转身去,将那三颗晶石奋力一掷,抛向远空它们在夜色中划出亮丽的弧线,瞬间消失无踪。
历经艰辛跨越重洋而来,找到的竟是三块毫无价值的石头,同时又再度失去了魔石的线索,大家的心情都既失望又沮丧。
“不可饶恕!”
骤然发出的低沉嗓音让大家齐齐转身自阿涅斯神殿的废墟上,升起了一个着灰色使徒袍的女子身影,一头飞扬的白色长发触目惊心。
“黛西!”修罗失声惊呼。
黛西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眸直视前方,嘴唇不断翕动着:“胆敢毁我神殿,藐视我的神威,狂妄自大的生灵!”
她的身影蓦地迫近,手掌带出的凌厉白光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击狄歌,空气瞬间凝固。
突然,狄歌胸前的圣魔之泪迸射出夺目蓝辉,径直将黛西的身躯震开,摔落在地。
“圣魔之泪好厉害!”修罗惊叹不已,连忙奔过去看毫无动静的黛西怎样了。
“圣魔之泪”圣尊闻言色变,“狄儿,你怎么会得到它的?”
“是那位冥界的朋友,将它送给我防身的。”狄歌故意反问道,“怎么,圣尊您认识它?”
“不,不”圣尊摇了摇头,心中却难掩震惊。千年前魔君加尔罗耶曾经佩戴过的魔器,此刻居然出现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么?
那边,修罗已经扶着黛西坐了起来。黛西睁开了眼睛,满脸茫然地看着大家半晌:“狄歌,圣尊,你们回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跑这来了?”
“圣尊!狄歌大人!”
一声高喊打断了她的问话,背着伊万的萨耶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高崖上,一看到大家,他的双眼绽放了光彩。
萨耶努将身后喜出望外的伊万放了下来,将头一低:“圣尊,恕属下失职,我本来和黛西小姐、伊万等候在魔神殿中,小姐突然失去了踪影,我这才带了伊万四处寻找。”
“这不怪你,黛西似乎是被神力操纵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圣尊的面色凝重,话题一转,“狄儿,你怎么会毁了阿涅斯神殿的?”
“那是意外。方才我体内的魔石失控,一时失手,烧了神殿。”
“看来,一日不解除你体内魔石的困扰,终是后患无穷啊。你已得罪了阿涅斯女神,而我则一向是霍格慕斯神的弃徒,这个神临岛我们不宜再待下去了,还是尽快返回船上,再作他想!”
冥想号上,康巴德船长早已做好了随时启程的准备。在热烈地迎接圣尊、狄歌一行归来之后,三桅船扬起了风帆,破浪前行。
圣尊和狄歌并肩站在船头,眺望前方,墨色的发齐齐飞扬。
不远处那道由天及地的巨大雾墙已清晰可辨,无数暗涌掩藏其间。
“父王,你是担心我们出不了这神力控制的地界?”狄歌看向圣尊忧心忡忡的面庞。
“不错。从之前黛西被操控袭击你来看,阿涅斯神的报复心相当强,她不会对你毁了神殿一事善罢甘休的。若是我们能够找回所有的魔石,也许会得到她的宽恕,只可惜”
“她若要毁灭生灵,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只是,若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我,她又会觉得无趣了。适才她控制了黛西,并不是真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是给我个警告,我们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魔石。”狄歌的语气淡然,“就算她改变了主意要提前制裁我,我也无所谓。只希望,父王能够带领大家找到魔石归还各族,了却心愿。”
“狄儿。”圣尊不禁动容,凝视狄歌沉静的脸庞。
说话间,冥想号已经驶入了雾墙。在令人五感全失的漫长时间之后,他们终于安然无恙地穿出,到达雾墙彼端。
此时,人界已过凌晨时分。一轮明月高悬于墨黑天际,广阔无垠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这景致似令胸中的阴霾有所消退,圣尊不禁长吁一口气。
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沙林菲尔,有事么?”
沙沙低头数秒,绝然开口:“圣尊,我想加入血族,恳请您成全!”
“成为血族?”圣尊咪起了眼眸,“是因为婕咪吗?”
“是的。”沙沙的眼眸坚毅,“返回后,我自愿陪伴她在帝国服刑,如果不加入血族,百年刑期之后,我已是一堆枯骨。所以,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
圣尊沉默半晌,阖首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会亲自为你施礼。半个小时之后,在舱房内等我!”
两个时辰消逝,下层尽头的舱房内响彻痛苦的嘶吼。沙沙紧闭双眼蜷做一团,在床上剧烈抽搐、颤抖着,面部的肌肤已经化作白蜡色泽,四肢诡异地扭曲。
圣尊走出舱房掩上了房门,将他的挣扎关在门内。
“他已经看不到今早的日出了。现在的痛苦只是暂时的,只怕,今后的永生才会更加漫长难耐。”圣尊和狄歌并肩走上甲板。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对他来说,爱就是希望,只要心中有希望,永生就没有那么可怕。”狄歌语带宽慰。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千百年来,被我授予过血液的只有三人。”圣尊看向墨黑的海面,语气深沉,“第一个就是法奈尔,当年他只是一个生活在深山中,善良、质朴的牧人,是他帮助了初到人界的我。谁能想到,近千年的光阴改变不了他的外貌,却扭曲了他的性格;第二个就是你的母亲。”圣尊沉默了一会,接着道,“我本来不想再把血液给予任何人,但看到沙林菲尔,令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许是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好的答案吧。”
两人不再出声,静静地凝望远方。
一望无垠的大海无一丝杂色,大自然的笔触简洁而有力。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淡淡的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