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号上观望的狄歌眼见暗之翼的情势不对,正要前去援助,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低语。
“别去,它要的正是你!这艘受到恶魔诅咒的不死船是被你的黑暗力量吸引而来。我已经布下了结界,它暂时无法穿越的!”
虽然隐去了身形,但疾风的声音如何瞒得过血族超强的感官?圣尊和另三名暗之翼同时竖起了耳朵。
正在此时,三只浑身滴血的蝙蝠飞向了他们,坠落在了甲板上,随即化作了人形,把几名水手吓了一跳。
“萨耶努!”
萨耶努和同行的两名暗之翼扑倒在甲板上,双腿自膝盖以下已经不见,鲜血淋漓。
“圣尊,那艘鬼船太过诡异,我们自断双足,才得以逃脱!”萨耶努嘶声道。
“快带他们下去,补血疗伤!”圣尊厉声道,身旁一名暗之翼立即领命而去。
狄歌微敛起紫眸,凝视着下方漆黑的海面:“这海水不太对劲啊。”
甲板上的人同时向下望去,只有圣尊和暗之翼看清了狄歌所指的景象原本墨蓝深邃的海面翻滚起了赤潮,那是鲜血的颜色,自幽灵船的底部涌生的血色海浪正不断向冥想号推进,空气中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
虽然看不出海水的异常,但经验丰富的船长、大副和水手们也感觉到了迫近的危险,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它很狡猾,打算从水底渗透结界最薄弱的部分。”疾风低声提醒。
“它若要的是我,就让我来把它引开!”狄歌沉声回答,迅即转身,“船长,做好准备,待会我一朝相反的方向飞行,你们就起锚扬帆,全速驶离这片海域!”
“是!”
话音未落,狄歌的身影蓦地腾至半空,伸展开了黑色的羽翼,与此同时,他的右侧升起了一只巨大的人首蝙蝠,左侧则是两只小蝙蝠。他们是圣尊和两名未受伤的暗之翼。
狄歌朝圣尊点了点头,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船上还有暗之力量,这会吸引幽灵船继续攻击冥想号的。”疾风的提醒再度自身旁响起。狄歌蓦地看向下方,修罗不知何时也跑到了甲板上,站在船长身边正焦急地向自己张望着,绿色长裙在海风中猎猎舞动。
是的,同样具有暗界力量的只有她,拥有了自己一部分生命的爱人!
狄歌瞬间俯冲,掠至妻子身边,柔声说了句:“来!”
修罗扑至他的背上,紧紧搂住了他。
狄歌朝空中的圣尊示意了一下,带着修罗腾空而起,故意擦着幽灵船的船首低低飞过,盘旋了一阵,朝后方飞去。圣尊和暗之翼随即跟上。
夜空之中,狄歌时而俯冲,时而扶摇直上,在海风中纵情驰骋,修罗紧贴着他的面颊兴奋地大叫大嚷,笑意点亮了他们的面庞。
幽灵船缓缓调转船头,悄无声息追逐着他们而去。
将触及冥想号的赤潮顷刻消失无踪,康巴德船长立即号令起锚,升起满帆,全速向前驶去。
朝着相反的航向飞行了十海里,眼前出现了压顶的乌云,密匝匝地笼罩了半边天空。
“不好,暴风雨要来了!”狄歌低声说。
漆黑的幽灵船划过异常平静的海面,在不远的后方锲而不舍地尾随着他们。海水已变得混浊不堪,天地间充斥着诡秘而压抑的气氛。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风暴即将来袭。
“我们必须抢在暴雨之前,回到冥想号上去!”圣尊大声强调。雨水对吸血鬼有着致命的影响,若是被暴风雨击落海中,更是后果堪忧。
“鬼船也会跟着我们回去的吧?”修罗在狄歌的背上问。
“不会的,你看!”
海面上,幽灵船的速度已经减缓了下来,修罗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船帆至船身轮廓渐渐变淡,愈来愈模糊,片刻之后已消失无踪,不禁惊诧不已。
“它比我们更加惧怕暴风雨,与恶劣天气抗衡将大大消耗它的能量。”
摆脱了幽灵船之后,狄歌他们全力沿着原路返回。天际,一道道闪电撕裂黑色天幕,隐隐的雷声和滚滚向前的黑云追逐着他们风驰电掣的身影。海面上低沉的乌云也在迅速积聚,风越来越大,刮得修罗的脸生疼。
下方,海水已经变成了墨黑色,汹涌翻滚,泡沫飞溅。
终于,他们看见了冥想号,于水天茫茫中犹如一叶小舟,在不再平静的海面上剧烈颠簸起伏。
回到甲板上之时,康巴德船长正在沉着地指挥水手们收起船帆和桅杆上的装具,加固前桅和主桅。三位水手在摇摇晃晃的绳梯上忙碌着,熟练地卷起被风吹歪了的风帆,用帆架绳结结实实地绑好。
看到狄歌和圣尊归来,船长忙请他们回舱房去,圣尊对于经营丰富的老船长自是十分放心。狄歌叮嘱修罗乖乖地呆在舱房内,又去看了看黛西、婕咪和伊万的情况,随即再度返回了甲板。甲板上,水手们已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在船上,随时听从船长的号令。大家各就各位,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我不会有事的,不用一直陪着我,你也下舱房去吧。”狄歌边走边对着身后的空气开口。
“你有你应该做的事,我也有我的。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你比谁更固执。”疾风低低一笑,“所以,你尽可当我不存在。放心,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回避,什么时候该消失。”
狄歌不再跟他多言,径直走入了驾驶室。康巴德船长正在亲自掌舵,他在自己腰间绑了根绳子,牢牢地系在舵位上。前仰后合的摇晃中,狄歌奇迹般地稳定住了身体,立于船长身旁,注视着眼前险象环生的无边大海。
顷刻之间,疯狂的暴风雨已至。响雷不断在附近的海面上炸开,倾盆大雨形成的水雾将冥想号包裹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三桅船如同瞎子一般在海上随风飘荡。
船体剧烈晃动着,桅杆在空中狂舞。暴风雨卷起的巨浪疯狂地抽打着冥想号,奔腾的海浪仿佛要冲上尾甲板,甲板上的水手们瞬间湿透。滔天巨浪中,冥想号时而冲上浪尖,时而又跌入浪谷。
“咱们今天碰上的,是飓风式的暴风雨。”剧烈颠簸之中,康巴德船长大声解释,“像这样时速达90海里的飓风,足以把所有停在海湾里的船都卷到海岸上去,即使是海岸上最坚固的建筑物也不能幸免。”
处在如此凶险的境地,船长却依旧镇定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狄歌笑着回答:“这艘船结构坚固而又灵活,再加上一位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好船长,就是在暴风雨中制胜的关键。”
康巴德一咧嘴:“殿下您过奖了!”
狄歌闻言沉默了片刻:“叫我的名字就好。”
“是!”船长眨巴了一下眼睛。
眼看局势已处在康巴德的掌控之中,狄歌放心地返回了船舱。刚走至船舱门口,身后传来疾风的轻笑:“纳伊撒,我就不打搅你们休息了,告辞!”
一进入舱房,狄歌见到的就是修罗苍白的小脸,前仰后合的摇晃令她痛苦万分。狄歌靠在床头,爱怜地将她揽入怀中,稳定住了她的身体。依偎着爱人坚实的胸膛,修罗的心立时安定了下来,耳边旋绕的风声、雨声、雷声似已远去,外面的狂风骤雨也瞬间失却了威力。
“狄,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紧搂着他,修罗满足地呢喃。
“傻瓜,不需要有这种多余的担心。”狄歌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她的发,手掌爱抚着她纤柔的背。
风浪渐渐小了下来,船身的摇摆也不再那么剧烈。忽然间,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狄歌打开舱房的门,只见黛西正紧紧抓着门框,稳定着身体:“对不起,打搅了,婕咪不见了!刚刚她还跟我和伊万在一起,有一阵船晃得厉害,等我们回过神来,她就不见了!”
狄歌紫眸一敛:“你们待在房中不要动,我去找她!”
站在仍有些颠簸的过道中,狄歌凝神感受。奇怪,自己的感官足以探测这艘船的每一个角落,却未发觉婕咪的气息。至今为止,他所知道能够隐藏气息不让他察觉的只有两个人。难道说,是她自己故意把气息隐藏起来,不想被人找到?抑或是,某个具有强大能力的人,刻意抹去了她的气息?
沿着这一层舱房一间间搜寻过去,船长室、船员休息室、装着暗之翼睡棺的船舱,只剩下了最后一间舱房。站在圣尊紧闭的房间前,狄歌面色冷峻。
房门悄然打开,似已察觉了他的到来。圣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狄儿,找我吗?”
“婕咪不见了。”狄歌沉声回答。
圣尊眉梢一扬,灰眸中闪着孑然的光:“你该不会认为,是我把她藏起来了吧?”
狄歌沉默不语。
圣尊的嘴角轻扯,从门旁让开:“请进吧。”
狄歌毫不迟疑地迈入舱房中,打量着房内。在这个与船长室差不多面积的舱房中央,摆着圣尊漆黑的睡棺。除此之外,其他摆设皆一览无遗。
圣尊主动开启了睡棺,里面除了黑色的泥土,空空如也。
“很抱歉,打搅了。”
低声说完,狄歌正欲走出舱门,圣尊深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来,要想赢得你的信任,我还要多做努力啊。”
狄歌没有回答,径直出了舱房。
站在狭窄的舱廊中,狄歌思忖了起来。上下层甲板都已找过,包括炮舱、厨房和容易被遗漏的储物室。婕咪到底会在哪里?难道她离开了船不成?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低语:“那个小女孩,去了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