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你解甲归田,否则又要陷入两难的境地。”宗元打开窗子,“看看吧,现在上海大街小巷都是激进的学生,我们的南京政府在这关键时刻却保持了缄默。”
“蒋家的政府今天刚下了‘军事机关要员不得反日’的通知。”唐承珣语气极为不屑,“阿元,我有种预感,南京那边不会先对日本人开战。中国人自己的血雨腥风就要开始了。”
“你是说——两党之争?”宗元大悟。
“聪明。”唐承珣掏出怀表看了眼,“金必武约了我一起喝茶,你也同去。”
“你都卸下军职了,那大老粗金司令怎么又惦记上你了?不会是他那宝贝女儿的事吧?”
“应该与时局有关。”唐承珣收好怀表,“我与老金相交多年,一直敬重他是条汉子。跟我一起去吧,不妨听听他的高见。”
金鼎轩茶馆。
年届五十的金必武高大魁梧,挺拔的身姿罩在褐色长衫下,举止带有军人特有的潇洒之气。
唐承珣与宗元与他还未寒暄,他的大嗓门就扯开了,“奶奶的,这日本人都打上门了,政府竟然不让打!还让咱们签什么不得反日的协议书!奶奶的,我老金就不签!九一八以后,我气的没合过眼!”
“司令先消消气——”唐承珣给他斟上一杯上好的龙井。
“你小子有先见之明啊,早早地退出了这是非泥淖之地!”金必武端起茶,吹着热气。
“司令过奖。承珣当日也未曾想到今日之国难,如果尚在其位,也会如司令般两难啊!”
“凡是现在处于两难境地的,都是我中国的热血男儿。不像那些签协议书的叭儿狗,国难临头,竟然没有一点儿骨气!这群狗日的,气死我了!”
“气大伤身,金司令,您悠着点儿。”宗元笑着插了一句。
“你小子是宗元吧?哎——不在军中,你们体会不到我的杀敌报国之心啊!”金必武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洪水泛滥,我中国泱泱大地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外夷来犯,政府那帮人呢——他奶奶的,都他妈的躲到杏花楼小桃红的闺房里去了!”
“噗嗤——”宗元笑喷了。
这个司令就是直爽,说起话来快意恩仇,让人喜欢!
“司令,下一步您有何打算?”唐承珣问。
“他奶奶的,早知今日,我去年就跟明珠去英国了。”金必武叹口气,“我老金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只要为官一天,就要对得起百姓一天!我就等,等上面下令——打日本人!”
“司令英姿不减当年,承珣以茶代酒敬你。”
下午的时光在三人的谈笑中过去。
走出茶馆,天色未黑,唐承珣看到路上大多商铺都在准备关门了。
时局动荡,生意也不好做。
唐承珣看到街上角落里星星两两从乡下涌入的难民,眸色难辨。
“阿元。”他沉声道,“给唐忠说一下,明天开始在公馆门口开设粥棚,救济灾民。”
“好。”宗元知道他内心亦有温情的一面,只是不常示人罢了。
受时局影响,叶青然的两个店铺也开始抵制日货,有日本人上门买东西,伙计就委婉地把她们劝走。
“我们的店不光没卖过日本货,也没加入樱花会馆。云霓这下可惨了,他们是第一批入驻樱花会馆的商家,如今老店被一帮激进的学生给砸了,还被贴上”亲日大汉奸“的条幅,哎呦,这条街上的商家都去看热闹了!”李福海擦着头上的冷汗。
“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现在政府不准反日,平民百姓也闹不出个结果。我们做好一个中国人该做的就行。”叶青然十分淡然。
“对。”李福海点头,吩咐其他伙计,“都听好了,谁都不许去那边看热闹!好好经营我们的铺子就行了。”
叶青然看了眼街上稀少的人影,“关门吧,今天大家都早点儿休息,明天我们早些开门。”
走出铺子,深秋的风袭来,叶青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又是一年!
她每天的日子都在忙碌中度过,每天算计着如何赚更多的钱,拉拢更多的顾客。
时间久了,心底那抹伤也就结痂了。
同处上海,不见面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就这样过下去吧,一个人,静静地。
没有快乐亦没有伤心。
一进家门灵越就急着奔了过来,“姐,快救救敏越吧!”
“敏越不是去学校了吗?”
“今天下午我们学校里‘护国团’的成员去日本领事馆游行示威,巡捕房逮捕了很多学生。我跑得快,敏越却落在了后面——”灵越垂下头。
“什么?我出钱让你们上上海最好的中学,你们怎么不学好!”叶青然气的转圈儿,“你们才十四岁!就敢游行示威了?”
“姐,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你给我闭嘴!”叶青然狠狠瞪他一眼。
“茉茉,这可怎么办?”何玉芯满脸泪痕从屋里出来。“一定要想办法把敏越保出来。巡捕房怎么是人呆的地方!”
“妈,我要静一静。”她倚在门口,闭上双目。
敏越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关键是找谁出面。
她脑子里快速否定掉唐承珣和石原一郎。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手到擒来,但是她不想找他们帮忙。
荣柏杨!
她脑中灵光一闪,再次想到了那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