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去上学?
弟弟们的学费,妈妈的药费,她不能自私到只为自己考虑。
次日,叶青然去了江浙女师给老师说了下自己的打算。老师和校长竭力挽留,她依旧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曾经带给她快乐和梦想的地方。
连伤心都没有时间,现在她手头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叶青然一下电车,就匆匆往铺子里赶。
“青然,有位姑娘在里面等你好久了。”李福海指了指一个短发干练的背影。
金明珠。
“明珠,来了。”
“青然。”金明珠起身,形容憔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来跟你辞行。”
“你要去哪里?”
“英国。”金明珠眸子没有一丝光彩,“其实我不该回来的,在那里我一直生活的很快乐。现在我要去英国重拾我的快乐和自信去。或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青然自然知道她不快乐的源泉。
爱情把这个自信快乐的女子折磨的太狠了。
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好。
自己没有能力离开,否则也要与金明珠一样远走他乡。
“真的想好了?”她又问了句。
“明天一早的船票。”明珠眼中似有泪光。
叶青然紧紧抱了她一下,语气已经哽咽,“我要去送送你。”
“要出国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还伤感?”明珠发现叶青然的泪水已经落在自己肩头。
“就是心里难受。”她任自己的泪水流着。
她由衷的喜欢这个洒脱豪爽的女子,虽然两个人只有短短几次相聚,可一听到她要离开这个城市,就控制不住的伤心。这个时候,挽留已经没有意义,她能给的只有祝福。
“明珠,喜欢这个吗?送你了。”叶青然从玻璃橱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珍珠发卡。
她也想不出除了珍珠还有什么与金明珠那种浑然天成的雍容气质相配。
金明珠笑着接过,“给我戴上好不好?”
叶青然拆开一层层的包装,把它别在明珠的短发上。
“明珠,你一定会找到幸福的。”
“什么叫幸福?幸福是两个人的还是一个人的?我想要的是两个人的幸福,你都得不到,我还敢奢望吗?”金明珠喃喃自语,“明天一早五点,我在码头等你。”
次日天灰蒙蒙的,初秋的风颇具凉意。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送行的人。给金明珠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在人群中甚是抢眼。
金必武穿了件褐色的丝质长衫,殷切的望着即将远行的爱女,贴心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
明珠自幼丧母,金必武爱女心切,一直没有续弦。金家阖府上下连个主事的女人都没有,这也是金明珠性子风风火火不受拘束的原因。
叶青然看到金必武像个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女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硬硬咽下到眼角的泪水。
“青然——”金明珠一下子扑过来与她抱在一起。
“保重啊,明珠。到了英国可以给我写信,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短时间内不准备回来了,我要找到我的白马王子一起回上海。否则堂堂的金大小姐会让人看不起的!”她开起玩笑,“我要么不嫁人,嫁就嫁个比唐承珣强一百倍的男人!”
叶青然苦笑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玩笑,是认真的。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世间的好男人多得是,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青然,你也要擦亮双眼,找个对得起自己的男人,好好过一辈子。”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
金明珠依依不舍地与众人告别。
看到她上了船,叶青然才离开码头。
都说秋天是离别的季节,一点儿也不假,去年她送走了苏文,今年又送走了金明珠。
天气转凉,她又在算计着自己铺子里的小九九了。
冬天对所有的生意人来说是一年中的黄金季节,如何在自己店里做文章,吸引更多的顾客,赚取更多的钱呢?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竟然是吴妈气喘吁吁跑了来。
“二姨太今天一大早就嚷着肚子疼,后来见红了,我和太太怕出事,就送她去了一所就近的医院。”
“不是还有一个月才要生吗?”
“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
叶青然就算再恨田艳秋,这个时候也硬不下心来。
生孩子是一个女人最无助最软弱的时刻,她不想落井下石,毕竟那个女人肚里是她的妹妹或者弟弟。
不为田艳秋,为了自己逝去的父亲,她也不能让她有事。
匆匆赶往医院,田艳秋已经在病床上疼的天翻地覆。
“家属签字。”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递给叶青然一张纸。
“胎位不正?什么意思?”叶青然根本就搞不懂胎位不正是什么意思。
“本来孩子在母亲肚里是头朝下的,如今这位产妇的孩子是双腿朝下。根本就生不出来!你们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当然保孩子。”吴妈干脆地回答。
“两个都保呢?”何玉芯看了眼痛不欲生的田艳秋,悯从心生。
这个女人带给她太多痛苦,如今看到她这幅死去活来的样子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不想看到一个孩子出生就没有娘。
她更不想眠在地下的他不安。
“不可能!我们这种医院根本就没有办法。除非——”医生叹口气。
“除非什么?”叶青然仿佛看到了希望。
“除非做一种剖腹手术。这种手术是从外国传过来的,也只有外国医院才有。手术的风险和费用很高!你们如果没有熟人是不会找到主刀医生的。”
叶青然瞥了眼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田艳秋,起身。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妈,我去想办法。如果她实在撑不下去,就保大人!”
“妈记下了,一定保大人。”何玉芯拍了下女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