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花木繁深。后宫中随处可见花枝如云,莺声燕语。
薛佳莹一身雪白的里裙,外面是银红鸢尾花绫纱外衫。宽宽的腰带一束,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柔软。乌黑柔亮的长发绾成精致的发髻,只在发间簪了一支优雅简单的玲珑点翠银簪,斜后方却簪着一朵粉白的芙蓉花。
整个人如出水芙蓉,美丽脱俗,清新雅致。款款而动,似一朵轻云出釉,典雅端庄。
颖昌侯夫人马氏回头看了一眼出色的女儿,眼底眉尖俱是得意。京城之中,似她女儿这般出众的人才,如凤毛麟角,寥寥可数。借着这次颖昌侯即将出征,皇后娘娘召见的机会,必定能让皇后娘娘眼前一亮。
触到母亲含着笑意的眼睛,薛佳莹瓷白的脸上微微一红。
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就对她说过:放眼京城,能配得上她的人不多,太子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之前即便有媒人上门,母亲总是含糊地挑剔着。眼看太子也已经十七了,最迟明年,皇后必定为他选妃。而这次,就是她最好的机会。只要能得到皇后娘娘青眼,太子妃一位,便指日可待。
想到两年前太子温柔的侧脸,薛佳莹便心如鹿跳,心间满是羞涩的甜蜜。
到得凤仪宫,乐容已经等在门口。蹲身拜了拜,便笑容可掬地说道:“皇后娘娘正在东暖阁等着侯夫人和薛小姐,奴婢奉命在此等候,侯夫人和小姐这边请!”
马氏心里微微一动,居然是在东暖阁接见。眼尾余光扫过安静的正殿,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女儿,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进了东暖阁,行了大礼,贺兰嘉懿便笑着叫起:“本宫想着颖昌侯乃皇上的肱股之臣,也不用那么见外,去了那些繁琐的客套程序,大家话话家常,才显得亲热。侯夫人不会嫌本宫慢待吧?”
马氏面带感激,连声谦让:“外子为国尽忠应当应份的事,当不起娘娘这般夸赞。娘娘待妾身这般亲近,分明就是厚待,妾身只有感激不尽。”
赐坐之后,贺兰嘉懿看着跟在颖昌侯夫人身后,高挑柔美的薛佳莹,眼底闪过赞叹之色。在她见过的女孩子中,除了娘家侄女贺兰清芬,这位侯府小姐,应是最出色的了。
“薛小姐娴雅温婉,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必颖昌侯府怕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薛佳莹款款起身,举手投足间自然柔美,略一低头,行了一礼,温婉的声音如潺潺清泉般动听:“小女子无德无能,皇后娘娘谬赞了!”
见此,贺兰嘉懿招了招手:“来,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忍着心中地羞涩与欣喜,薛佳莹缓缓走到贺兰嘉懿面前。贺兰嘉懿伸手,握住了她的玉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肤若凝脂,气色红润,身姿窈窕,呵气如兰。早听说过颖昌侯府的小姐极为出色,倒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
原本只是出于配合明武帝安抚下臣的召见,贺兰嘉懿倒是心里升起一些别的想法。
放开手,让薛佳莹坐了回去。贺兰嘉懿笑着问道:“薛小姐可是许了人家?本宫看,以薛小姐的人品,一般的青年才俊只怕都委屈了她。”
马氏心中一喜,皇后娘娘莫不是已然看中了女儿?便急忙回道:“小女愚笨,哪有娘娘说的这么好?妾身倒真是为她这门亲事操白了头。虽然不如别家小姐出色,好歹是妾身的亲身骨肉,总想着替她找个称心如意的人家才行。这看来看去,看花了眼,至今还待字闺中,未能寻到良婿。妾身厚颜一回,娘娘慧眼如炬,若有好人才,还请娘娘提点一声。”
乾元女子十七八岁成亲是很正常的。薛佳莹正是二八年华,再挑上一年,也不为过。
错开话题,又说了些别的话。聊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贺兰嘉懿才端茶送客。
“娘娘可是看中了这薛小姐?”曹嬷嬷挥手让人将东暖阁收拾完后,低声问道。
贺兰嘉懿脸上笑容不动,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先看看吧!才见一面,好不好的说不上。而且,还要晠儿满意才行。”
曹嬷嬷点头:“是这样,老奴让人去查查。”
贺兰嘉懿伸手拿起一本册子,细细地看了起来:“查是要肯定查的,毕竟别人嘴里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然后目光一凝,忽然笑了起来:“玉儿知道,怕是不愿意了。说不得会去闹晠儿。”
曹嬷嬷一愣,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也笑了一下,又担心地说道:“其实看颖昌侯府后来专程送礼赔罪,也没推脱,想来也算不错。若太子也看中,玉儿去闹,岂不是坏了情分?”
“不会。薛家小姐若是聪明,又有心太子,便不敢对玉儿翻脸。晠儿……他和玉儿从小的情分没人比得上。”
曹嬷嬷愣愣地想了一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要老奴说,最合适的还是清芬小姐。人品相貌数一数二,又是看着长大的。只可惜……”
贺兰嘉懿脸上也变了色,苦涩一点点染上眉梢:“我何尝不知?只是不行。就象当年敏儿一样!”
东暖阁里幽香阵阵,只是一室沉寂,令得幽香也变得凝滞起来。
“姨母!”清脆带着暖意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萧含玉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在糖霜的帮助下跨过门槛。
曹嬷嬷连忙将桌上的茶盏移开,腾出地方,让萧含玉将托盘放下:“玉儿这是刚从厨房过来?”
萧含玉冲曹嬷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突然想起缺了两颗牙,又赶紧将嘴闭了起来。
“嗯,这是我刚沏的茶,姨母尝尝,看好不好喝。”萧含玉黑黑的眼睛闪耀着欢快的光芒,倚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兰嘉懿看。
不忍让她失望,贺兰嘉懿顺从地端起茶杯,凑近一闻:“闻着有一股兰花的香味,清冽醇正。玉儿是哪寻的这茶?”
萧含玉只是笑而不答,反而一个劲催促着她喝。贺兰嘉懿笑着摇了摇头,呡了一口。茶水入口润滑,醇厚甘甜,加上兰花淡淡的香气,别有一番风韵。
放下手里的茶盏,贺兰嘉懿中肯地点了点头:“不错,喝过之后齿颊留香,回味悠长。玉儿可是又拿我的茶叶练手了?”
曹嬷嬷在一旁点火:“娘娘先别心疼茶叶了,还是问问这兰花哪来的。”
贺兰嘉懿脸色一变,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几盆顶级兰花。
自打菊花糕事件之后,她已经严令花匠不许让玉儿接近花圃。但玉儿古灵精怪的,只怕是防不胜防。
不等贺兰嘉懿开口问,萧含玉连忙辩白:“我没去花圃。兰花是六哥给的。”
曹嬷嬷嗤笑一声:“是他给的,还是你问他要的?”
“那不一样嘛?”萧含玉有些不自然地别了别脸,小声嘀咕着。
贺兰嘉懿轻轻拨了拨杯盖,无奈地叹息一声:“也就晱儿会被你撺掇着去做坏事。从小到大,为你背了多少黑锅?那也是个傻的,还就被你这小坏蛋吃得死死的。”
萧含玉小嘴一撅,誓死捍卫自己的革命友情:“哪有?我们一直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曹嬷嬷将东西一收,顾自做自己的事去了,眼不带瞟萧含玉一下,赤裸裸地鄙视。
“好了,说吧,是不是想出宫去?”萧含玉一顿闹腾之后,贺兰嘉懿之前的郁郁到是全没了。一脸正色地看着有些心虚的某人。
“嘻嘻!”萧含玉厚着脸皮黏到了贺兰嘉懿的身上,“姨母,我只去******看看。那可是我的营生,我不得多去转转。免得有人要是卷了我的银子,我还被蒙在鼓里。”
“少来!你上次出宫才多久?要我提醒你吗?再说,这天下还有人敢卷你福宁郡主的银子,不要命了?”贺兰嘉懿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将她凑过来的脑袋推到一边。
好话说尽,贺兰嘉懿也没松口,萧含玉顿时有些蔫了。
看到她没精打采,贺兰嘉懿又有些不忍。可是她是不同意她这么频繁出宫的。就算身边有护卫,也怕万一。况且,她也不想她和萧家过从太密。萧家对她的态度,贺兰嘉懿了然于胸。有些心疼,却没有插手。有些事,必须她自己经历了,明白过来,才会知道如何取舍。
于是又找了话题引起她的注意:“玉儿,你表哥眼看着就要娶亲了,你想要个怎样的表嫂?”
果然,萧含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开了。惊喜地差点跳了起来,一迭声地问道:“表哥要成亲了?谁啊?我认识吗?”
贺兰嘉懿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抻了抻自己被她抓皱的衣袖:“还没定呢,你就这么高兴?不怕你表哥娶了表嫂后,就不疼你了?”
“才不会呢!”萧含玉一脸傲气地说道,“表哥最疼的肯定是我!”
然后脸变得飞快,谄媚地爬到贺兰嘉懿身后,替她捶肩揉背:“好姨母,你就告诉我,我将来的表嫂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