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魏直英来到明武帝的龙榻前,走路有些摇摇晃晃,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从不在殿前失仪的他,居然当着明武帝的面,打了个呵欠。
打到一半,魏直英突然清醒过来,慌忙跪了下来,向明武帝请罪。
明武帝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昨晚可是你当值?”
魏直英磕头如蒜:“昨夜是奴婢当值。奴婢该死,昨夜也不知为何就睡死过去了,请皇上责罚。”
魏直英一向忠心耿耿,凡是明武帝的事必是亲力亲为,从不倦怠。这样当值却睡着的事,还从未发生过。想起自已昨夜莫名其妙地睡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幸好明武帝似乎没有打算追究下去。只是让他去倒杯水来。
昨夜宫千滟送来的药掉下来,还来不及说,便有人闯进来将宫千滟惊走。明武帝怀疑这些人已经依附了太子,不敢露出痕迹。待他们走后,自个在被子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喊了魏直英好多声也不见人应声,心里气恼,但苦于无人倒水,只能将药一直捏在手中,这会已经有些软了。
可惜如今他身边除了魏直英,竟然也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有些事也只得压下,先趁着这个机会将药吃下去,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
只是不等他将药放到嘴里,元晠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伸出手,将那颗药丸拿走。
“你……”明武帝眼睁睁看着药丸被拿走,心里又气又急,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元晠将药丸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药丸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父皇,太医院一向都是汤药,什么时候开始做药丸了?儿臣总觉得此药似乎有些不妥,还是不要急着服用为好。待儿臣仔细问过太医再说。”
让人唤过太医院院首过来,将手中的药丸递给他:“你好好看看,这药是怎么回事?”
院首接过药丸细看了一下,心里一惊。这绝对不是从太医院出来的。那这药是哪来的呢?
他抬头看向明武帝,欲言又止:“皇上……”
明武帝气苦不已。他现在情况不好,许多事身不由己。他对太子有怀疑,对宫千滟何尝就完全相信。只是相对而言,太子的嫌疑更大。
他冷冷地扫了院首一眼,不再作声。知道药丸拿不回来了,他倒也生起了一些好奇。若此药是真,太医们能将此药分辨出来,到时候就可以多做几颗。以后又多了张底牌。若是假……
这一整天,明武帝都心绪不宁,急切地想要知道太医们研究的结果。元晠倒是不急不忙地先去处理了自已的事,待太医们出了结果,方才转回。
“启禀皇上,启禀殿下,因只一颗药丸,微臣等无法试验,只能得到一个推理的结果。经微臣等人共同研究,仔细分辨了其中的药材,此药应来自南疆,以南疆一种毒草为主。初服下时,能令人精神亢奋,自觉身轻体健,飘飘欲仙。药效过后,则精神萎靡,元气大伤。一段时间后,服食的人便会无知无觉地死去。”
得到结果,明武帝脸色铁青。一时难以接受院首所说的结果。
元晠嘴角冷意一闪而过。装作一本正经地问明武帝:“父皇,此药从何而来?将此药留给父皇的人居心叵测,必须抓起来,审个明白。难保此人与下毒之人会是同一人。”
明武帝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他并未全然相信元晠的话。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宫千滟要加害他的理由。
莫非……
明武帝心中一动,看向一脸平静的元晠。
元晠不由嗤笑一声:“父皇不必怀疑儿臣。此药并非出自我手,辨药也是由太医院所有太医一起。我纵使收买得了一名两名太医,莫非还能收买整个太医院不成?”
明武帝哑然。他一向自负,也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太医院全部收买。只是一想到这药是宫千滟给的,他就不由得烦躁了几分。
他待宫千滟实在不薄,害自已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是被人胁迫了?但是不管是不是被人胁迫,她将药给了自已总是事实。
“父皇,您还不愿意将此药的来处告知儿臣?如今太医们还未研究出解药,早一点抓到下毒之人,便使父皇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明武帝的犹豫没有多长,终究是自已的命要紧,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是愉贵妃送过来的。”
听到答案,元晠很是惊讶了一回:“儿臣已令人将宣政殿层层保护了起来,除了儿臣,其他人都不许进出,这药是如何送到父皇手中的?”
明武帝老脸有些发烧,实在不愿意说出其中秘密。总不能对自已的儿子说,你老子我要宠幸嫔妃,你们不许,明着来不行,还不兴老子挖条秘道啊?
当然,这秘道不是明武帝挖的,是前面某一任皇帝挖的。本是为了留一条退路,因此也只有当上了皇帝,才能从前一任皇帝口中得知。只是没想到成了明武帝暗度陈仓的秘密手段。
元晠也不是傻子,愉贵妃突然得宠生子,以他与母后在后宫之中的势力,居然没能发现。之后几番调查下来,他已经认定宣政殿中有条通往清思殿的秘道。毕竟皇宫之中秘道算不得太稀奇,他身为太子,多少也知道几条。只是不知道秘道入口到底在哪里,不过昨天晚上宫千滟现身,他的人一直在外面监视,到是知道了地方。不过在明武帝面前,自然不能流露出已经知道的样子。
面对元晠震惊疑惑的目光,明武帝心里很是纠结了一番。毕竟他现在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害他之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他也只能靠猜测。若真是太子,他要害自已,趁着自已不能动,早就能动手了,犯不着在自已面前虚张声势。反正太子是储君,自已真有个万一,他也是板上钉钉的继位者。
毕竟还是不死心。与皇后几十年夫妻,他也没薄待过他。太子一惯孝顺,就算是现在,除了将宣政殿围了起来,依旧好吃好喝不曾怠慢半点。或许自已该多信他一点?
遂指了指自已的龙榻后面,憋红了脸道:“秘道的入口在床后面,可以直接通到清思殿。”
元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再看向明武帝的眼神便有些怪异。明武帝干咳两声掩饰自已的尴尬:“愉贵妃那里,你好好查查。但不许你妄自动她,说不定,她也是被人骗了。”
最后一句话,明武帝说得没什么底气。只是私心作祟,到底不希望真是她要谋害自已。
元晠有些愤慨,但在明武帝的逼视下,不得不点头应承下来。明武帝也终于放下心来。这个儿子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既然应下来了,必不会让他失望。
说了这么一会话,明武帝又开始犯困了。元晠本已经准备走了,突然又被明武帝叫住。明武帝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在梦呓。
“晠儿,让玉儿来陪陪我吧!”
元晠眼睛里的温度一瞬间就降到了冰点,硬梆梆地回道:“玉儿之前被父皇杖责,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怕不是不能来向父皇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