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1）蹇：难。蹇是《易》的卦名。后因用作不顺利的意思。白居易《庐山草堂记》：“一旦蹇剥，来佐江郡。”（2）莽：无涯际貌。杜甫《秦州杂诗》：“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3）山阿：山脚。（4）亡：同无。维：念；思考；计度。夷：平坦；平安。与险相对。（5）孰：谁。驱：驱驰。巇：危险。刘孝威《蜀道难》：“双流逆巇道。”（6）翛翛：象声词，风声。（7）翳翳：深晦不明。溟濛：模糊不清。溟濛雨。犹言毛毛细雨。（8）纷披：散乱。萧索：萧条；冷落。王维《奉寄韦太守陟》：“荒城自萧索，万里山河空。”（9）逶迤：连续不断。（10）涂：同途。（11）徘徊彷徨：均有往返回旋，犹豫不定意。反顾：回头看。（12）盍：何不。（13）旅：羁旅。游宦或羁旅。
【赏析】
此赋作年不详，考其内容，当是作者仕途遇到艰难时所作。从此赋我们可以看到王安石刚毅果敢的政治家风采的另一面——忧患于仕途艰险、执著于家人亲情，甘于恬退，不贪恋禄位。全赋虽未点出其具体处境，但用比兴手法描绘了一幅世路艰难的图画和倾诉了思亲思归心情，显得含蓄不露，缠绵悱恻，颇富艺术感染力。
前赤壁赋
【作者简介】
苏轼（1037—1101）宋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县）人，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嘉祐二年（1057）进士，复举制科。熙宁中上书反对王安石变法，出为杭州通判，徙知密、徐、湖三州。屡受攻讦，不安于位，来往于朝廷与地方官任上。苏轼历州郡多有惠政，但一生坎坷，政治上极不得意。然而在文学艺术上，他是一位具有多方面才能的大家。无论诗词、散文，都代表着北宋文学的最高成就。
【原文】
壬戌之秋（1），七月既望（2），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3）。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4），诵明月之诗（5），歌窈窕之章（6）。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7）。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8），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9），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10），羽化而登仙（11）。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12），击空明兮溯流光（13），渺渺兮予怀（14），望美人兮天一方（15）。”客有吹洞箫者（16），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囗囗（17），不绝如缕（18），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19）。
苏子愀然（20），正襟危坐而问客曰（21）：“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22）？西望夏口（23），东望武昌（24），山川相缪（25），郁乎苍苍（26），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27）？方其破荆州，下江陵（28），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29），旌旗蔽空，酾酒临江（30），横槊赋诗（31），固一世之雄也（32），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33），侣鱼虾而友麋鹿（34）；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35）。寄蜉蝣于天地（36），渺沧海之一粟（37）；哀吾生之须臾（38），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39）。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40）。”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41），而未尝往也（42）；盈虚者如彼（43），而卒莫消长也（44）。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45）。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46），而吾与子之所共适（47）。”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48），杯盘狼藉（49），相与枕藉乎舟中（50），不知东方之既白。
【注释】
（1）壬戌：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岁次壬戌。（2）既望：旧历每月的十六日。既：过了。望，十五日。（3）赤壁：此指苏轼所游的湖北黄冈县城外的赤壁矶，非三国时“赤壁之战”的旧址。作者在此乃借赤壁之名吊古抒怀。（4）属：劝酒。（5）明月……之诗：即下文客所言曹孟德（曹操）之诗《短歌行》：“月明星稀……”（6）窈窕之章：指《诗经·陈风·月出》。首章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窈纠，即窈窕。（7）少焉：一会儿。徘徊：踌躇不前。斗牛：星宿名。指斗宿和牛宿。（8）纵一苇之所如：任凭小船在江面上飘荡。纵，听任。一苇，喻小船。《诗经·卫风·河广》：“谁渭河广？一苇杭之。”如：往。（9）凭虚御风：腾空驾风而行。凭，乘。虚，太空。御：驾驭。《庄子·逍遥游》：“列子御风而行。”（10）遗世：遗弃人世。（11）羽化：道家认为人飞升成仙叫羽化。登仙：飞升仙境。（12）桂棹兰桨：划船工具的美称。桂木、木兰，均为香木。（13）空明：江水明澈。溯：逆流而上。流光：水面上闪动的月光。（14）渺渺：悠远貌。（15）美人：借指自己倾慕的人。《楚辞·九章》有《思美人》，王逸《章句》：“言己思念其君。”（16）客：后人多谓指道士杨世昌。（17）囗囗：形容声音婉转悠长。（18）缕：指细丝。（19）舞、泣：均使动用法。使之舞、使之泣之意。幽壑：深涧。嫠妇：寡妇。（20）愀然：忧愁变色貌。（21）正襟危坐：整好衣襟，端坐。语出《史记·日者列传》。（22）孟德：曹操字。（23）夏口：故址在今武汉市黄鹄山上。（24）武昌：今湖北省鄂城县。（25）缪：通缭，缭绕。（26）郁：草木茂盛。苍：苍翠。（27）周郎：周瑜。因其任建威中郎将时仅24岁，吴中皆呼为周郎。该句指建安十三年（208），吴将周瑜在赤壁之战中击溃曹操号称八十万大军一事。（28）荆州：汉时荆州治所在今湖北襄阳县。下，攻下。江陵：今湖北江陵县。赤壁之战前，曹操曾攻陷荆州，再克江陵，而后进军赤壁。见《资治通鉴·汉纪》。（29）舳舻：大船。舳舻千里：语出《汉书·武帝纪》。颜师古注：“舳，船后持舵处也。舻，船前刺棹处也。言其船多，前后相衔，千里不绝也。”（30）酾酒：斟酒。（31）横槊赋诗：语出元稹《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子美墓系铭并序》：“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槊：长矛。（32）固一世之雄：本是一代的豪杰。（33）江渚：江中的小洲。渔、樵：打鱼，砍柴。皆用作动词。（34）侣、友：与……作伴侣、作朋友的意思。麋：鹿的一种。（35）匏：葫芦的一种。樽：酒器。（36）蜉蝣：昆虫名。夏秋间生长水边，往往只能活几小时。用以喻人生短暂。（37）沧海：大海。粟：谷子。此句喻人极其渺小。（38）须臾：片刻。（39）挟：腋下夹着。此指伴随。遨游：游玩。长终：永远的意思。（40）遗响：余音。指箫声。悲风：秋风。（41）逝者如斯：语出《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斯，这（江水）。（42）未尝往：没有消失。往：房玄龄《管子·权修》注：“往，谓亡去也。”（43）盈：满。虚：缺。彼：那（月亮）。（44）卒：最终。消长：消减、增长。（45）盖：句首助词。将：假设语气。曾：竟然。一瞬：眨眼间，言变化之速。无尽：永恒不尽。（46）造物者：大自然。无尽藏：佛家语。原指佛法无边，作用于万物无穷无尽。此喻指大自然乃无尽的宝藏。（47）适：快适，欢乐。引申为享受。（48）肴核：菜肴和果品。（49）杯盘狼藉：语出《史记·滑稽列传》：“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狼藉：杂乱貌。（50）相与：彼此。枕藉：交错躺着。
【赏析】
此赋作于元丰五年（1082），是苏轼在黄州贬所之作。全文以即景抒感、主客问答的手法，曲折地反映了他贬黄期间思想上的矛盾和痛苦，突出体现了他身处逆境，不以得失为怀，善自排遣的旷达胸襟和乐观的人生态度。文中变与不变、物我无尽的观点具有辩证法的因素，有一定积极意义。全篇抒发的感情流程经过了由喜而悲和回悲转喜的跌宕变化，而其叙事、写景、抒情、明理都与感情的变化紧密配合，从而使情景理三者和谐完美地统一在一起，给人以奇美的艺术感受。
黄楼赋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号邗沟居士，学者称淮海先生。扬州高邮（今江苏高邮）人。神宗元丰八年进士及第。秦观诗、词、文皆工，而尤以词著称于世。
【原文】
太守苏公守彭城之明年（1），既治河决之变（2），民以更生（3）。又因修缮其城，作黄楼于东门上。以为水受制于土，而土之色黄，故取名焉。楼成，使其客高邮秦观赋之。其词曰：
惟黄楼之瑰玮兮（4），冠雉堞之左方（5）。挟光晷以横出兮（6），干云气而上征（7）。既要眇以有度兮（8），又洞达而无旁（9）。斤丹囗而不御兮（10），爰取法乎中央（11）。列千山而环峙兮，交二水而旁奔（12）；冈陵奋其攫拏兮（13），谿谷效其吐吞（14）。览形势之四塞兮，识诸雄之所存（15）。意天作以遗公兮，慰平日之忧勤。
繄大河之初决兮（16），狂流漫而稽天（17）。御扶摇以东下兮（18），纷万马而争前。象罔出而侮人兮（19），螭蜃过而垂涎（20）。微精诚之所贯兮（21），几孤墉之不全（22）。偷朝夕以昧远兮（23），固前识之所羞（24）。虑异日之或然兮，复压之以兹楼。时不可以骤得兮，姑从容而浮游（25）。傥登临之信美兮（26），又何必乎故丘！觞酒醪以为寿兮（27），旅肴核以为仪（28）；俨云臂以侍侧兮（29），笑言乐而忘时。发哀弹与豪吹兮（30），飞鸟起而参差。怅所思之迟暮兮，缀明月而成词。
噫变故之相诡兮，遒传马之更驰（31），昔何负而遑遽兮（32），今何暇而邀嘻！岂造物之莫诏兮（33），惟元元之自贻（34）？将苦逸之有数兮，畴工拙之能为（35）？韪哲人之知其故兮（36），蹈夷险而皆宜（37）。视蚊虻之过前兮，曾不介乎心思（38）。正余冠之崔巍兮，服余佩之焜煌（39）。从公于斯楼兮，聊徘徊以徜徉（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