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央子在前门下车,广场上散布着很多人,小孩嬉戏地手中拉着细线追逐自己放在高空中的风筝,后面跟着年轻的父母欢喜的仰望着天空。女孩子戴着各式各样的针织帽站在不同的方位,或者说是景色别致的地方拍照。
央子下车后望着前门的景观唏嘘不已,高高的一座浅灰色的瓦砾楼阁树立在眼前,雄伟壮观,气势逼人。有的人站在楼阁上,衣袂飘飘,发丝像一根根细线被风卷起,有的人扶着楼阁的墙壁缓缓的从台阶上下来。
央子迫切的想从楼阁上去,我便找了入口交了费。
站在楼阁上可以把BJ的一小部分面貌看到,红色的瓦砾,灰色的城墙,光溜溜的马路上滚动着蚂蚁似的汽车,远边的天空一片苍白与荒凉。楼阁上面的风几乎快要把人掀倒,一股一股扑过来,使我的呼吸都有点困难。央子在四处走走停停的拍照。偶尔自言自语说“确实很美啊!”。
过了护城河的桥梁便到了故宫的门口,地下通道里面的人还在像流水一般涌出。
“我爸知道我来BJ了!他说拍一张照片给他传过去”央子一边走一边瞄着周围的建筑景色。从门口进去,两排褪色的松树中间,铺着浅灰的砖块,有的砖块已经从地面凹陷下去,估计是雨水的敲打,或者行人的踩踏,渐渐使平整的路基带着些微妙的瑕疵。
“我跟我爸说我来BJ是找雪子的,可是她和她男朋友去了连云港”
“我和你一起来BJ,你没跟你爸说清楚吗?”我问。
“我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跟男孩子去外面,更不能让我爸知道,我只是说我去找雪子而已”央子解释着。
“可是你和我出来了,其实你没有必要瞒你爸你妈,去干什么就是干什么了”
“如果说是我和你出来,家里人肯定不同意的。”央子无奈的说。
央子的话使我感觉到我和她之间有一种隐晦的隔阂,即便我和她相好。也好像是薄薄的一层纸黏在一起,稍稍一用力便会被撕碎。这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只是久久的潜伏在心间。
雪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其实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便已经认识。她的圆润的额前总是留着整齐的刘海,嗓音甜嫩,天生就是可爱的娃娃音。
她非常招班里的同学喜欢。有一次,老师故意点我起来背诗词,唧唧耿耿的像挤牙膏似的使我的语文老师颇不耐烦。雪子在后面用脚尖踢着我的凳子,咿咿呀呀的提醒着我诗句后面的词,才使我尴尬地摆脱了语文课上的困局。
“好几年已经不见雪子了”
“高中毕业后我再也没见过,本以为这次有机会”
故宫后面绕几条狭窄的路,穿过一条柳道便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后海,一缕缕斜风不时的扑面而过,掀动着发丝,摆弄着柳条,姑娘的百褶裙在风中像碎纸片似的飞舞。后海的旁边有一座莲花湖,中间用一座短暂的拱桥连接着,苍老而结实的古桥。
莲花绿油油的叶子几乎伸到了桥拱上,像许多偌大的手掌扶着桥身似的。央子欢快地跑到拱桥上,扶着栏杆上的狮子头指着远处的莲花池说“真是一副美丽的景象!”。阳光似乎褪去了清冷的面罩,显现的格外的温柔和暖和。
晶莹的湖面在光线的映衬下,灿烂夺目,熠熠生辉。
后海的旁边有一条巷子,巷子里面有袒胸露乳的男子故弄玄虚的烤着羊肉串子,有王子似的英俊的男子扶着麦克风献唱;两个姑娘穿着白色的齐膝的裙子,婀娜多姿的用纤细的手指拉着手风琴,还用妩媚的眼神瞄着外面的观众。
有一次,瞄到了央子这里,央子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走了,她看我还站在原地望着,走过来二话没说拧着我的胳膊,有事没事的说“好看吗?”
“好看,主要欣赏的是艺术”
“那你就看一辈子吧!”
央子说完扬长走去,等到我追上去的时候,她生气的骂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不是也在看吗?”我小声的说。
央子不再说话,估计是走的路多,腿有点发软,我将肩膀上的包卸下来找了一瓶水递在央子手中,她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喘着气说“累死了,不过,来这里真的不容易,就是腿再疼也得走,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我的脚掌已经开始发疼,像抽搐似的每走一段路都会有这种反应。我咧着嘴不好意思拉央子的后腿,找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坐下来,揉了揉腿。
央子察觉到我这种表情的时候,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歉意还有惋惜的跟我说:
“我知道你已经受不了了,但是如果不去剩下的地方,那就来的有点不值得了”
车子的鸣笛声也疲惫了很多,一排排拥堵在路的中央,使游行的乘客变得躁动起来。
“我就是把这条腿走断了也要和你走下去,万一腿断成几节了,你到时候帮我捡起来咱们继续走就行。”我坚定而豪迈的像说相声似的,还一闪一闪的挤着眼睛逗着央子。
央子捂着嘴唇笑出声来,她笑起来的美丽一直保留在我的脑海里。
细小而坚挺的鼻子,小嘴唇到了冬天这个季节经常甘冽,上高中的时候,她将甘冽的嘴唇翻起来给我看,并且说:“你看,都成这个样子了”。
央子的笑一直是我渴望的,似乎她笑出来会使我的心坦然而舒适;这是在后来我才发现的,每次只要和她在远方相遇,走着走着抛一两句调侃的话,她便笑的前俯后仰,一霎那之间,我几乎有意无意的能记录下那般笑容。
在脑海的深处,在记忆的边疆,以至于在后来我和央子分手的时候,留给我的还是一抹抹娉婷的可爱的笑容。
我有时候在想,我和央子同样都是两条腿,同样的两条小腿,我始终走不过她。出行BJ那一次,我倔强的和央子打赌,或许仅仅赌这一次。我会全力以赴的陪她走完剩下的旅程,或者说她走不动的时候,我便背着她继续走下去。
我将这些心情一字不差的陈述在央子面前的时候,她半信半疑的望着我,问“真的?”。
“不相信是吧?我今天就走给你看”
央子不屑一顾的笑了一下。
“你还真别不信,我今天就豁出这条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