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屋内抱着暖炉磕着瓜子的王续缱听到屋外的叫喊先是一惊,尔后反应过来才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暖炉和瓜子,到镜子面前照了照,才发现身上还搭着乳娘给她披上的那件红袄子呢,她赶紧的脱了下来,把里头那狐狸披肩上的绒毛也给理顺了,可无奈怎么弄,那绒毛却总是不听使唤,想是给罩在外面的那件红袄子给压的太久了,它就是要塌榻的,外面又催着她开门,她挽了挽耳旁的头发,想了一想,还是把那件红袄子塞进了床上的被子里藏起来,不想给表妹余十栖看见了,不然等等她又要嘲笑她过时了。
做完了这些,她这才不紧不慢的去开了房门。
王续政看他姐姐总算是开了门,便不再掺和进去了,折腾了一上午也乏了,就跑去了厨房去乳娘那找好吃的。
哎唷表姐,好久不见呀,新年快乐,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喽,不比去前几年,我记得你的身材还是干巴巴的。今年,哇,她一边叹着边在胸前比划,大了不少啊。
哪里哪里,你也是标致了不少。来来来,吃瓜子。王续缱皮笑肉不笑的领着她走走到桌子面前。
好好好,表姐你呀真客气,可别把我当外人啊,咱们啊就跟亲姐妹一样呢,哎!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提高了嗓门,我从一进门呀就注意你身上这披肩配这红裙子可真是好看,是姑父给你带的吧,不过啊,就是这毛色太杂,你看啊,塌榻的,一点气派都没有了。她用手指头戳了戳那表面的绒毛。
哎,是,她悻悻的抓起一把瓜子花生塞到她手上,一边叮嘱着她吃,一边注意着她身上的穿着,外面一件火红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羊毛围巾,看起来就是城市女孩的大方风范,相较之下,自己细心装扮着的这一身,倒是显得俗气了。
吃饭啦吃饭啦!听到是乳娘在外面扯开嗓子喊的声音,王续缱这才松了口气,叫着附锦绣往堂前走,终于可以结束这尴尬的话题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正月十二了,附锦绣脑袋灵活嘴巴也甜,经常把王续政逗得乐呵呵的,让家里气氛活跃了不少,本来王文还想着说多留她住几日,说是姐妹两个人有伴一起多聊聊也好,左右却拗不过她非要回家过元宵节,就只好作罢了。
附锦绣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十四号就准备出发了。
本来得知附锦绣要走的消息,王续缱还在心里欢喜着呢,弟弟爸爸喜欢她,她却觉得对这个总是喜欢诋损她品味的表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她也就比她大上两个月,虽然年纪相仿,王续缱每次和她相处在一起都是僵硬着头皮的尴尬着,每次她一过来家里的这几天,还都得强颜欢笑的熬着过,现在好了,她又要走了。
表姐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呢。附锦绣怀里抱着一个热水袋,难得露出一幅怅然若失的样子。
不知道。王续缱正在帮她整理东西呢,她倒好,捧着热水袋在那里伤春悲秋的,王续缱正是气打不出一处来,就也没好气的回了她的话。
表姐,你可不要记恨我呀,我年纪比你小,说话有时候是不中听了些,你作为姐姐,不要见气才是。
你放心,我又不糊涂,你是妹妹,我会让自然着你,哪里会生你的气,也没有姐姐跟妹妹计较的呀,这要是给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说我这做姐姐的怎的这么没度量。她又展现出了那种皮笑肉不笑式的笑容。心里却暗道,小?两个月的小妹妹,要我不记恨,你也别说就是了。
姐姐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顿了顿又说,表姐啊,你要不随我去我家里那边吧。我家里那四座茶楼你也是知道的,现下我父亲病了,我想去学校都去不成,反正你也修了学,要不你同我一起照看着?你在家里的米铺里整天对着一群男人,不觉得无趣么。
呵呵,她干笑着,一边赶忙拒绝,不了不了,我心里挂念着家里人呢,去那边待久我可舍不得。
哎呀表姐,你是怕姑丈这边不同意吧,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的。
哎,不是啊——
不等她说完,附锦绣就急促的打断她的话说,表姐,你放心,我把你当亲姐姐,才跟你说这些,像是一般人,我才懒得理呢。我给你说,外面的世界可大得多,趁年轻呀就要好好的走一走,像你一直窝在这里,这两年也就是到婚配的年龄了,到时候嫁了人生了孩子,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个黄脸婆,先不说庸庸俗俗的过这一生,有了家庭以后啊抗在你身上的担子都会让你都急的抽不开身,你的世界就一直束缚在这个小县城里了,你甘心吗?我都替你不值得。
看她说了这么一大串,王续缱只是不作答,争也懒得争了,她自小就知道这个妹妹性子滑,嘴巴也利索的很,反正也说不过她,自己不愿意去,还能绑了她不成?索性就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好了。
表姐,再说了,你在那边也不是无依无靠,我到时候就跟母亲说,让你在南城的茶馆里照看着,那里好玩的可是最多了。
哎呀,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同我过去住两天也是好的嘛,我母亲可是一直在念叨着你呢,我这做女儿的都要不高兴了,你再不答应,岂不是太不给这做姨母的面子啦。
看她还是无动于衷,不说是呢也不说不是,一个人就在那里慢悠悠的摆弄着那堆衣裳,附锦绣也恼了,自己何时被这样无视过?她相貌出众,嘴巴灵巧,在家里在学校里的同学都巴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只是这个表姐,总是由不得她说,跟她交心不到一块去,说来说去她就栽了跟头,想到这儿,她手中的茶杯不由用力的往桌上一磕,幸好是垫了桌布,没发出多大声响,不过杯子里的茶水洒出来了些。
她自然也不想在她这里自讨没趣了,心里却是暗暗在想着,你一定是要跟我走的,她附锦绣想办成的事情,哪有不着落的?
不然家里的茶楼又怎么办,旁人母亲信不过,母亲肯定是要她在家里看着不让她去学校里的,得想出来一个能让表姐心甘情愿的办法才好。
晚饭后想着去找姨夫说道,他也不同意。想着也是了,毕竟是这一个女儿,千里迢迢的去外面,怎么舍得。
十四号到了,附锦绣心里就算再有什么小算盘也只好暂时作罢,拿着打点好的东西,一个人走了,走的时候那天门口又放起了鞭炮。王续政乖巧的同王文一起连连挥手,叮嘱附锦绣一路顺风。
附锦绣点头称好,说以后会再来。
王续缱就不大愿意出去受冻了,街上有好几家铺子已经开了门,红红火火的贴上对联,街头巷尾都是噼里啪啦过后剩余的硫磺味。家里的米铺也开了门,她找着照看铺子的由头张罗着伙计们贴好对联,放了开门红的鞭炮以后,按照父亲的叮嘱给每个伙计都添了红包,过后就一个人躲在柜台后面在脚底下生了一盆火炉,恹恹的在那烘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