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响起的《乐安调》,带着它往日里名噪天下的唯美辉煌,在君家最为简陋的西南院,在众人面前,竟由一双稚嫩的手,一个来此异世的灵魂,化情为力,从那飞舞的指尖中得以再次演绎。
《乐安调》是当年元武与天启战争发起时,华夫人偶然间在城墙上,看见百里外弥漫的硝烟,冷兵器碰撞的激烈,天启军队奋勇杀敌、士气冲天、豪情万丈,让人为之动容。
于是她彻夜谱出此曲,以五弦琴为载体,重现那激烈紧张的战争场面,凡闻词曲,曲中那慷慨激昂便会逐渐涌上胸中,在那琴音营造出的气势磅礴的天地中,为之振奋,被曲中天启军队那强大气势深深折服!
曲子由悠扬的引子进入,由慷慨悲歌过度,以战鼓齐鸣为全曲高潮之处,那时节奏飞快,指尖的速度快让人眼花缭乱,就连心脏就跳动也会不由加快几分,她的手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可眼里却无任何慌张,只是愈发坚定与自信,就在手指拨动得最快的时候,她顺利转换为滑音,终以几个简单悠扬的单音,缓缓地、优雅地,结尾。
琴音止,换来的确是一室的寂静……
半晌,一阵不大不小的拍手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她抬头,看到君其明的眼里闪烁着水光,那终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整个人像是从那十几年前的遥远回忆中苏醒过来。
“离儿,你的琴技让为父叹为观止。”他忍不住含笑夸赞道,要知道,他曾因一首曲,对一个人动了情,这一动,便是一生。
她第一次听君其明说赞美的话,心里只觉得有些惊奇,余光瞄了华夫人一眼,露出孩子得到赞赏的害羞感,乖巧地答道:“谢谢爹。”
君其明与她母子简单地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其余的下人也纷纷离场,西南院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没想到,不久以后,君其明赏给她一个丫鬟,取名为亦凝,年纪与她相仿,大大的眼睛总是有闪烁着纯洁的眸光,脸还未长开,虽不是倾城之色,但倒也是乖巧可人。
尝到了甜头之后,她更加肯定,整个君家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能者上,尤其是君家人更是如此。
晚上,君其明在书房中看书,奈何心一直静不下,耳中始终回荡着今日君莫离手中的《乐安调》。
没想到他竟会因为一个孩子手中的琴曲导致内心无法平复。
想罢,索性招手唤来一旁侍奉的下人,“让君慈带着琴来书房一趟。”
很快,君慈有些有些疑惑地踏入了书房,一路上一直疑惑为何爹大晚上的会让她带着琴前来。
“慈儿,弹一首《乐安调》给为夫听一听。”
君慈眼里闪过疑惑,但还是乖巧拿出琴,摆到矮几上,轻抚起来,琴音柔美动人,婉转动听。
曲终,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心里暗道:同样的曲子,为何两人却弹出了天壤之别?
他问到:“你觉得这曲子弹得可有问题?”
君慈一向对自己琴艺很是自信,回到:“女儿并未弹错任何音符。”
“慈儿,虽你有京城第一的头衔,但你可知最近几年你的琴艺一直没有长进的原因?”
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只当自己琴艺卓绝,已经达到了顶峰,也未去查找原因。
“是,你弹得分毫不差,可这《乐安调》最初是以慷慨激昂来振奋军心的,但经你的手弹出却变得温柔婉转,全无激烈之感。”
他的一通批评让君慈很是不解,从来爹爹都以自己为傲,今日却突然如此批评,自小生活在赞美中的君慈有些无法适从,委屈地答道:“是,爹爹。”
“若是再不知改进,恐怕你这京城第一的名号迟早会被人取代。”君其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分明回想到的是君莫离那日抚琴的姿态——卓越琴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