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以后,我两年换了六家公司,也没找到感兴趣的工作,干脆就在潘家园租了间门面,干起了淘古的行当,由于钱不多,小店的位置在潘家园的最犄角旮旯,少了市场的喧杂,倒也落得清净,可以好好看看书,研究研究古代墓葬。
那时候是九十年代末了,古董热已经开始慢慢兴起,但是也没到现在这种全民疯狂的程度,经常性会有一些人拿着瓷盆破碗的物件到潘家园里转悠,寻找买主,大多是普通货色,给个块巴几块钱的也就收了下来,偶尔也有一些好东西,收上那么几件,一年的吃喝也就不愁了。我这人属懒的,口袋里的钱只要够自己一年的开销,就把店门一关,出去淘淘沙子,既可以散心又可以测测人品,看看能否捡些好玩意。淘沙是古董行的土话,其实就是指到乡下或者偏僻的地方,到处转转,看看能否有运找到几件成色上层的玩意。
1998年年尾的时候,我回河南老家过年,中途拐弯去了趟开封,一来看望兄弟老狼,二来是试试手气、寻寻宝。开封作为我国五大古都之一,600年的建都史,有“十朝古都”、“七朝都会”之称,名流权贵自然多不可数,一块地砖都可能有上千年的历史,本想着好好淘上几件宝贝,权当过年回家的费用,谁曾想,刚下火车,老狼就告诉我,开封,洛阳这两个地方,十岁以上的孩子在古玩上的造诣都比我高的多,七八岁的孩子都能把新瓷做的跟两千年前的一样,我一笑置之,没放在心上,后来自己闲着无事就独自一人到附近的郊区转了一圈,花五千块钱买了一个青花瓷瓶,看年代应该是宋元时期,乐的屁颠颠的回了老狼住处,把瓶子递给老狼,本打算让他开开眼界,结果他看见瓶子,嘴巴笑歪到了一边,告诉我瓷器是做的古,我当然不信,老狼就从头到尾把卖瓷器的那家人描述一遍,竟分毫不差,我这才信自己打了眼,失了手,老狼说没关系,他们是专门做古的,按照行里的规矩,不卖近临,这钱我还能收回来一半,次日,老狼果然给我取回来2500块钱。吃一堑长一智,我也算花钱买了见识,不敢再对开封府有任何非分之想,于是拿着失而复得的两千多块钱,吃吃灌汤包,买几包手打花生糕,好好玩玩,开封逛的差不多的时候,接到我堂叔张江电话,说家里出了件怪事,让我立刻回去一趟,电话里讲不清楚,听口气挺着急。
我老家是信阳下辖的一个小县,从开封到家里,中间转了三四班车才算到了家,一下车,就看见我堂叔站在路口,带着羊皮的雷锋帽,鼻子通红,冻的直跺脚,看我下了车,连忙迎了上来。
“什么事情,叔?这么着急忙慌的!”我连忙问他。
他什么都没说,神色慌张的四周看了看,拉着我就往他屋子里去!
我婶子眼眶肿了一圈,眼睛通红,看样子像刚哭过,见我回来,眼泪啪的一下掉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着是老两口打了架,让我回来缓缓气氛,准备去安慰婶子几句,还未等我开口,就见我婶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我救救堂叔,我脑袋一蒙,连忙扶婶子起来,我婶子却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我堂叔一把拉过我,气乎乎的说,“让她哭,让她哭,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还能给小辈跪下,你这不是折老二的寿吗?”婶子听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抽泣的肩膀乱颤,农家人是很坚强的,不遇到什么要命的大事,肯定不会这样。我堂叔堂婶老两口,结婚三十年,都未能产个一男半女的,我随即想到,我堂叔可能得了什么大病,忙宽慰堂婶,“婶子,要是需要钱的话,您说一声,我虽然不是什么做大生意的,但是十万八万我还能出的起。”
我堂叔看着我,叹了口气,“五十而知天命”
堂叔口中的一叹,显得格外的苍凉与无奈!
“怎么了叔?”隐隐之中,我感觉不是钱的事情。
“你来!”三叔转身进了厨房,我跟着走了过去。
他擦了擦手,伸进面缸,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我纳闷的盯着,一会,他把手从面粉里拿了出来,握着一块麦芽糖似的东西,递到我手上。我吹净上面的面粉,一块银白色的金属露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是一块银子,这东西,做生意的时候,遇见的太多,不可能认错,只是它的造型有些怪异,像是半个手掌,在手掌的一头还有三根纯银的手指,关节清晰,可以活动,灵活性很强,如果是雕刻的话,可以称的上鬼斧神手!我忍不住啧啧称奇。
堂叔在一旁看着我,“看出来像什么了吗?”
“这是一块银子,应该是雕塑上的一部分,那雕塑在哪?”我心想着,如果找到这么个宝贝,我就可以早早的退了休,好好环游世界,连忙问堂叔。
堂叔盯了我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喜梅牌的卷烟,狠狠的抽了一口,良久吐出一个灰黑色的眼烟圈,缓缓说“跑了”
“跑了?”怎么可能会跑了?!这个世界上,听过玉器会跑,老人话说,玉器有灵性,养久了,会跑走,所以埋在地下的玉器,几十年一过,十之八九不见了,可是这银器会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叔重重的点了点头,额头紧锁,眉毛都拧成了一个铁疙瘩。
“怎么回事啊,叔?”
堂叔又是一口深深长叹,迈着步子往院子里去!我尾随着跟在后面。
堂叔家的院子有我太多的回忆,里面种了不少的果树,小时候经常来堂叔家偷梨子、桃,时间太久了,不少果树已经不再结果,唯独还有一颗梨树年年开花,缀满了果子,堂叔不舍得砍,一直留着。
几步来到院子正中,堂叔看着梨树,指了指。
我抬眼望去,没什么异常啊?慢着,再打眼几下,枝头上好像很不平常,连忙抬脚上前,压下一根,在树枝的关节处,好象是枯萎的梨花,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种现象啊,太奇怪了吧?不过造化弄人,自然界的事情,说不清楚,很可能是天气异常,引起植物的回春,重新开了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笑着脸跟堂叔堂婶说,“没事,这梨树开花,有时候回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我记得小时候,这棵梨树不就深秋开过花吗?我还照过像呢!”
堂婶听完,眼泪又流了下来,硬着嗓子,因恐惧颤着音说道“我说侄子,这不一样!上次是秋天开花,少见但也不奇怪,可是这是深冬腊月的,开花就不对了!你可知道这花是怎么开的?”听婶子的意思,话中有话。
女人遇到什么事情,脑子比较容易混沌,记忆也好、表达也罢往往会出现偏颇,婶子的反应很可能是由于心理的暗示引起的,我便把脑袋转向堂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堂叔微微点了点头,把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冬天天黑的早,也冷的快,老两口看完电视,七八点左右,就早早的进了被窝,农村不像城市,一到夜里九点,真正的生活才开始,老两口一进被窝,说了几句话,就憨憨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几点,看月光的亮度应该有十一二点的功夫,突然听见外面有东西撞墙的声音,婶子睡的比较浅,迷迷糊糊就醒了过来,听见有响动,对着外面吼了几句,那动静也就没了,便又接着睡了,没一会功夫,那动静又出现了,这样反反复复,弄得老两口都没睡好,第二天,堂叔把婶子一顿臭骂,说她女人胆小,吓唬自己,外面还有狼狗呢,真有人,不早叫唤了?婶子百口莫辩,一开门,一股子淡香直往鼻子里钻,连忙喊来老伴,指着院子,老两口惊喜不已,原来**梨花开,还是这样的深冬!老两口感觉是奇事,全当是碰见了百年奇观,也没想多。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老两口刚睡着,又出现了响动,婶子这次长了个心眼,连忙推了推堂叔,堂叔也听见了响动,手里拿着劈柴用的砍刀,猛地开门,就看见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一刀砍下去,一块东西掉在地上,嘎噔一声,那闪着光的东西却转眼不见了。
“不见了?那掉的东西就是银子吗?”我听的入迷,追问道。
堂叔回答“是。”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爷爷讲的故事,说走夜路可能遇见两种东西,一种是发着银光的银人,另外一种是发着黄光的金人。这东西是积聚了天地精华的宝贝,要一扁担砸在脑门上,那东西也就死了,化成一推散碎银子或者金子,从此富贵一方,可是如果没打死,也就算遭了脏东西,害了命了。我从来都是当鬼故事听得,没在意过,尤其是学了马克思主义之后,更把这些当作天方夜谭来看,今天听堂叔这样一说,心里不免的毛毛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根烟抽完,堂叔又点了一根,“这事还没完”。
第三天夜里,也就是昨天夜里,那声音又出现了,并且响的很,就像是大锤捶打墙壁的声音,闷闷的响,狼狗汪汪的嘶吼两句,就嗷嗷的焉了下去,不再吱声,堂叔心理也害怕起来,堂婶也是一样,紧紧搂着堂叔不放,本想着过一会儿,那东西也就消停下来,可是声音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大,堂叔硬着头皮,披了件军大衣,拿着砍刀就冲了出去,这时邻居也听见了响动,拉了院灯,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块砖头飞了起来,又嘭的一声掉在地上,吓得两人腿都打了软,一猛子扎进屋里,不敢出来,那响动也紧跟着没了。
今天早上一开门,就看见院子里的砖块扔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梨树的皮都脱落了下来,很明显是被重物击打的原因,墙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坑。
我有点不敢相信,堂叔所说的话已经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该不会是您看花了眼吧?”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堂叔瞪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你看”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梨树上的皮都脱了下来,紧跟着堂叔又补了一句,“这花也是突然之间死了的!全死了!”
堂叔说完这些,惊恐的看着我,“你还记得你表太爷的死吗?”
我愣了一下,后背脊一凉
“您是说.......”
“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