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娘年纪大些,说不得能试试小弓小箭了。投壶确实是不错的游戏,前两日朕与她们二人还顽了一阵,贵妃的准头可比朕好多了,令娘还须多练一练。”说到此,圣人再度遥遥望向正策马飞奔的千牛卫们,忽而生出了几分豪气:“来人,替朕取来袴褶换上,牵来朕的乌骓宝马!”
换上更加利落的袴褶,年轻的皇帝翻身上马,扬鞭而笑:“谢爱卿,陪着朕跑一跑马如何?不拘什么胜负,权当活动活动筋骨便是!”
“微臣遵命。”谢琰依旧穿着明光铠,随意地牵上部下的马,催马随了上去。虽说圣人明言不拘胜负,但他始终维持着落后半个马身的状态。无论圣人如何御马加速,或者如何稍稍减速,他都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千牛卫们见状,皆是啧啧称奇。若要赛马超越并不难,难的便是这般随心所欲地控马。而且,这匹马还是谢中郎将随意牵来的,丝毫不熟悉,更称不上什么默契。君不见那位失了马的千牛备身——叫作权峙的,正眨也不眨地望着满场飞奔的中郎将么?大概已经全然被谢中郎将彻底折服了罢。
此时此刻,换完胡服的武贵妃等人也回到了场中。义阳小公主难得见阿爷纵马飞奔的畅快模样,亦禁不住有几分跃跃欲试。不过,武贵妃却很有耐心地慢慢教她。从如何上马,如何催马慢行,到如何勒马,只教了最简单的,又亲自扶着她反复练习。
李暇玉与秦尚宫在旁边静静地望着,并不上前打扰。直到义阳小公主微微撅起嘴,娇嗔道“贵妃,儿想骑快一些”,武贵妃却摇摇首拒绝了:“你初次骑马,练习这些已经是足够了。骑马到底有些危险,只能慢慢学。”
李暇玉见武贵妃已是出了一身薄汗,便微微一笑,打圆场道:“贵妃殿下教了这么久,想来也累了。贵主如今只需反复练习即可,由妾与秦尚宫看顾着便足矣。贵妃殿下换了胡服,又牵来了爱马,何不好生松散一回呢?”
武贵妃望了她一眼,知道她许是想私下劝小公主几句,便答应了:“圣人已经不知催马跑了多少圈,倒教我有些眼红了。这样罢,我且去跑几圈,待会儿再过来瞧瞧令娘。”说罢,她便也利落地翻身上马,背着弓箭纵马离开了。
义阳小公主有些艳羡地望着她的背影:“定敏郡君,我什么时候也能像贵妃一样?”
“每日不间断地练五六年,大概便能成了。”李暇玉牵着马缰,带着她与小母马缓缓地在草地上走动,“贵主,欲速而不达的道理,应当听说过罢?万事都须得循序渐进,谁也不可能一日便练得高超的骑射功夫。只有将最基本的上马、下马、催马、控马的动作反复练习熟练,方能彻底掌控阿雪,令它毫无阻碍地听从你的命令行事。”
义阳小公主有些懊悔地点了点头:“郡君,我明白了。只是……只是我也想试试骑马飞奔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些动作一直反复反复,确实就像习字一样无趣。若是郡君教我骑马,也能像教我习字一样,握着我的手腕带着我写写画画,让我觉得自己日后也能写出那么好看的字来,就不会觉得习字让人不耐烦了。”
小家伙低着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双眸子里透着几分狡黠。李暇玉这才恍然明白,之前的不耐只是她假作出来的,她想让人带着她骑马,却不想与武贵妃同骑,这才使了个小计让武贵妃先行离开了。小贵主比她与秦尚宫想象中的更聪敏,亦很是懂得把握时机。不过,这样雕虫小技偶尔使一使不打紧,却远远不可能是武贵妃的对手。
李暇玉犹豫片刻,心中虽然抵触为武贵妃说好话,却更清楚自己不得不提:“贵主,贵妃殿下是长辈,到底不该如此。日后对长辈只需直率一些便是,若是无伤大雅的小要求,长辈定会满足你的。”若是不涉及利益之争,不涉及新仇旧恨,武贵妃确实拥有常人难及的容人之量。
义阳小公主咬了咬唇,低声回道:“是我做得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过,贵妃若是一直教我,自己就不能骑马射箭了。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了空闲,她也该像阿爷一样,御马跑一跑才是。”
“原来贵主是替贵妃着想,这番话便更该诚心诚意地说出来了。”李暇玉笑道,让她从阿雪身上下来,“作为贵主细心体贴的奖励,妾便带着贵主跑一跑马罢。”说着,她发觉自己牵着阿雪,已经离武贵妃命人带来的那些马匹马奴有一段距离了。正想着是否要回去挑马,旁边便有人递来了马缰,却是另外一位千牛卫中郎将。
这位中郎将爽朗一笑:“定敏郡君身子沉重,小贵主又年幼,再一路走过去未免有些吃力。就用这匹马罢,性情温顺得很,保证听话!”
这匹棕黑色的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们,确实能瞧得出脾性很温和。于是,李暇玉谢过了他,便扶着义阳小公主上马,自己也敏捷地翻身而上,沉重的腹部对于她而言仿佛并不存在一般。旁边的千牛卫们看得呆了呆,均禁不住暗道:不愧是谢中郎将的媳妇,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女将。同样是大腹便便的汉子们,便绝不可能如她这般动作轻敏。